《奋斗在新明朝》第 37 部分阅读

    。”
    李佑拱手道:“那愚弟失礼了,家翁在兄长衙下,也请兄长多多照应。”
    “自是不消说。”张知县又从袖中掏出封书信道:“为兄素仰陈巡道高风亮节,此书也烦请贤弟代转。”
    李佑点头答应。
    第三集府城风波第171章李老爷修炼记
    送走了张知县和薛举人,已经天黑,李家在后堂开了场团圆饭。饭毕净手漱口不提,几双期待的目光齐刷刷射向还在装模作样喝茶的老爷,尤以关姨娘为甚。其实估计大家都明白,老爷今晚多半是关绣绣的了。
    李老爷却放下茶杯左顾右看道:“那个,媚姐儿怎的没过来?”
    “大约是不晓得老爷今日回来。”金宝儿答道。
    李佑自嘲道:“奇哉怪也,居然家里个去通风报信的细作也没有么?我去隔壁瞧瞧。”
    “奴家陪老爷过去?”金宝儿道。
    李佑起身道:“不必,有些许小事要说,去去就来。”
    梅枝“好心”提醒道:“老爷不要太晚,小心家中各门落锁。”
    李佑行至后院,便听到隔壁传来悠扬笛声,应该是这李媚姐又在吹笛子。他穿过两院之间的小门,果然看到另边院子的角落处挂着灯笼,粉红衫子的李媚姐背身坐于石凳上对月弄曲,旁边并坐的女子应该是许久不见的李环。
    她二人十分入迷(xinbanzhu),没有发现背后有人。
    李佑轻轻走过去,起了戏弄之心,弯腰伸手,并指如戟,探出去在李媚姐腰下腚沟里轻轻插,顺势挑。
    “啊!”李媚姐轻叫出声,身子腾然弹了起来。她转头怒(shubaojie)视,灯光下现出张秀美的小脸,却赫然是环儿姑娘的面容。
    吹笛子的女人是李环不是媚姐儿?李佑反把自己惊吓到了,这个已经领先时代步的女文青还是半个小姨子在他眼里属于第等的不好招惹对象,自己今晚居然去捅她那里,简直猪油蒙了心
    旁边衣裙素淡的女子也转过身,这才是正牌李媚姐。她正要招呼李佑,却听李老爷抢先大怒(shubaojie)质问道:“你二人怎会把衣服穿反?”
    李媚姐被问的稀里糊涂,横目看了眼李佑,再看了眼羞恼的妹妹,忽然福至心灵有所悟,当下笑道:“啊哟,这世道连衣服都没法穿了。上回你大老爷霸道,嫌奴家出门穿的太艳,今个又嫌太淡,是不是不穿才好?”
    李佑不想在李环面前纠缠,指着房屋道,“今晚有事相商,去屋里头谈。”
    “衣冠禽兽!”被莫名其妙捅菊花的李环憋了半天,才想起句骂人话,骂完径自走了。
    李佑放心了,不怕被骂,就怕被缠。
    待到进屋,上了茶后李媚姐道:“从前我姐妹二人沦落贱籍,除此外无以谋生。如今有个糊口生计脱了贱籍,奴家也就罢了,环儿侥幸还算个清白小娘子,将来还要去找个好夫家,李老爷休得乱来。”
    “不会不会,对她我丝兴趣都无,媚姐儿大可放心。”李佑连忙摆手道,又问道:“这次我回来,全家要搬至府城,你作何打算?”
    李媚姐歪身坐在李佑大腿道:“求老爷赏个前途。”
    “正式进门当个偏房起走如何?”
    “想得美。你们男人的心思,没进门的都是宝,进了门的都当草。眼下不进你家门,李老爷你翻墙头爬床头也没见来的少了。若朝为妾后,任打任骂都没处说个理,还是单独过自在些。”
    也就李媚姐会这样说话,李佑狠狠捏了把她胸前大馒头道:“若不是有老爷我的名头罩拢,你介女流能自在个屁!”
    李媚姐咯咯笑道:“有个词怎么说滴守身如玉。奴家又不是不给你守,大老爷还计较个甚么。哪天大老爷不稀罕奴家了,奴家可就难过死了。”
    以前李佑直觉得他所认识的女人中,最有才干最有主见的关绣绣是性格上最接近上辈子那个时代女性的人。
    后来时间长了发现,比较关注自身存在价值,具有定半独立精神的李媚姐才是最像二十世纪女性的人。回想起来,当初她和姚兴儿斗气又何尝不是嫌自己被低估了。
    关绣绣再有主见,只是擅于经营和持家而已,本质上仍未脱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相夫教子以夫为天的传统女人框架。当然,这也挺好
    “好罢。”李佑说出来意道:“确实有个事安排到你。我想要开个典当生意做,挂在你名下。”
    李媚姐愣,“你家里头有个出色姨娘,是把好手,寻奴家作甚?”
    “我家不好出面开典当铺,所以要挂你名下,由谁来做另说。”李佑解释道。
    “奴家想来想去,好像是没有听说过官老爷家开典当铺,就连读书人都没听说有谁开的,大都是徽州人在做。”
    “朝廷不许官吏及亲属开当铺。”
    李媚姐摩挲着李佑胸脯道:“老爷也不怕奴家卷了钱财跑掉么,那奴家就生受了。不知何日开张?叫奴家过过大东家的瘾头,有点等不及了呢。”
    “不知道,现在还没本钱。”
    “这算什么,七品大老爷借点银子出来还不简单。”
    “也没店面没库房没朝奉没伙计”
    李媚姐顿时泄了气,“原来是画了个空中楼阁儿哄骗奴家。咦,这是甚物?”
    说着她从李佑怀中掏出本书册,原来是关姨娘故意掉下的那本《素女九势》,看了看封皮,便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有什么值得你笑?老爷我不信你没看过。”李佑问道。
    “笑老爷居然将这种大路货当个宝!”李媚姐对屋外婢女招手,叫道:“月香儿!将卧房床边立柜中第二格的匣子拿来。”
    月香将匣子搬来,李媚姐开了匣子拿出本彩画册子道:“素女九势这地摊把式有什么好看的,当年有前辈秘传我《洞玄真经今解》二十四招,据说修炼到高深处可成仙”
    这才是专业人士啊李佑感慨道,不愧是当初敢以半文盲之身与姚兴儿别苗头的人物,虽然结局是黯然隐退。
    出于好奇,李佑翻看起来,大略看到些纵蝶寻芳迷(xinbanzhu)鸟归林饿马奔槽顺势推船倒浇蜡烛隔山取火乌龙入海鹞鹰起翅之类的字眼图样,解释文字则看不过来。
    时间他眼花缭乱,长了见识,这内容博大精深,都成学术专著了。
    “只看有何用”李媚姐轻轻掏摸李佑下半身道。
    “真能修炼?”李佑疑问道。成仙是骗小白的,显然不可能,但若能练的持久也成啊。
    李媚姐魅惑道:“何不试试看?练法奴家都记在心里的。”
    李佑大感有趣,将书册扔到桌子上,伸手抱起媚姐儿扔到里间床上,熟门熟道的翻身上马。
    婢女月香在外面侍候,困得不停打瞌睡,迷(xinbanzhu)迷(xinbanzhu)糊糊也听到些里面声音,主要是媚姐儿在叫唤——
    “缩鼻吸气,收腰!按翳|岤!长吐气亲嘴儿唔唔坏了,小哥哥重来。”
    “换位别停着,按奴家讲,浅!浅!浅!吸气!深!浅!浅!吸气!深!深!深!啊啊啊忘记数了,重来。”
    “提丹田夹下筋,缩尾骨,气入脑后咂舌尖,渡关津啊,啊,老爷别,别射又得重来。”
    直过了半夜,才见数次修炼失败的李老爷从媚姐儿房中踉踉跄跄出来。他明白了个道理,古代这些貌似繁杂的修炼大法大概都是女人为了自己爽编的,其实还是返璞归真简单粗暴的好。
    到了院墙边,发现小门真被锁上了。难不住李佑,翻墙谁不会,这年头又没有电网和玻璃渣子。
    跳下来回到自家院落,注意到三房有两房熄了灯,似乎已经睡下,只有关绣绣那房的窗户还在亮着。
    至此李老爷忽然想起,今晚本来要安抚临幸她的,刚才修炼起来给忘了,真是罪过罪过
    挑帘进屋,便见关姨娘端坐于外屋案边,旁边婢女绿水小心翼翼陪着说话。
    关绣绣挑眉看到今晚本该属于她得丈夫进来,衣冠不整,遍(fanwai.org)体混香,脸上还有几道胭脂印,心头的气不知怎的又冒了出来,冷笑道:“老爷累坏了罢?”
    李佑咳嗽声道:“你那个素女九势有些个地方不懂,请教了下,人家毕竟经验丰富么,没注意夜已迟了。”
    说罢又掏出书来还给关绣绣。在灯光下,只见封皮上是《洞玄真经今解二十四式》字样。似乎李老爷从媚姐儿那离开的时候黑灯瞎火,拿错了书。
    关绣绣偏头对绿水道:“你不是说还有本《素娥新编四十三样》太贵没有买么?明日里去买回来。”又对李佑道:“听说也是道家仙术,妾身想与老爷仔细揣摩番。”
    四十三李佑对房中术已经没新鲜感了,听得头大欲吐。
    绿水委屈道:“小姐,上回去买那本书,简直臊死了奴家实在没脸子再去。”她就真奇怪了,这些日子小姐气性好大,以前小姐不是这样的。小姐本该是个沉稳的人,虽然没到喜怒(shubaojie)不形于色的程度,但也很少动辄使小气。
    李佑板起脸,要说几句时,关姨娘忽然捂胸低头干呕。
    绿水连忙急步上前扶住关绣绣,恍然大悟道:“哎呀!小姐你这几天月事没来”
    李佑心头喜,出去使唤下人去把张医士请来。
    不到半个时辰,还在睡梦中的张珍张大夫便被李家下人连抬带扛的请到了李宅。
    诊过脉象,张珍拱手道:“恭喜恭喜,确实有喜!算起来有个月。”
    虽然李佑月初回家时没搭理关绣绣,但三月是有过的,看来是那时候结了种。
    管家李四代替主人打赏了张医士并礼送出门,回转遇到了同为李家“元老”的张三,却听张三笑道:“我观老爷后院,三足鼎立之势成矣。详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集府城风波第172章院试内幕大揭秘
    李府家奴界两大巨头张三爷和李四爷被折腾番也睡不着了,于是到门房吃酒闲聊,等待天明。
    “你说的三足鼎立是个什么意思?”李四疑问道。
    张三吃口肉干,得意道:“这些时日随着老爷东奔西走,倒也长了不少以老爷之语叫智商。”
    “呸!”李四唾道:“除了蒙老爷恩德外加狗屎运搞回个花朵般小妾,没见得你多了什么脑子。”
    张三嘿嘿笑,“且听我讲。话说天下大势,合中有分,分中有合,老爷这后院,如今天时地利与人和鼎足而立。”
    “刘娘子位居正房之尊,为后院之首,出身最好。虽无生养也无失德,老爷官职又出于刘氏,其中恩义不可断也。此可比拟天时。”
    “金姨娘外联隔壁李家大姐,两人情同姐妹,可视为房。此房出身最低,生养艰难,但形貌好,善逢迎,有情趣,当前最讨老爷欢喜。此可比拟地利。”
    “关姨娘则是太主母太老爷最中意的,被当女儿看待,如今李家之后又着落在她身上。此可比拟人和。”
    “最后还是常言道的好,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张三摇头晃脑结束了自己的论述。
    “然后?”李四继续问道:“你说了几大段有何用处?”
    问的张三有些结舌,“这个似乎无用,你我与哪房也没关系,只听老爷的便是。”
    “所以只能为空谈而已,你还是别长脑子了,吃酒罢!”李四讥讽道。
    话说关绣绣得知确诊有身孕,心头闷气扫而空,顿时玉宇澄明海清河晏。只见她稳坐于床头,脸色微红,神思飘然,双手温柔的抚摸自己小腹,明亮眼睛在烛光下映出种种喜悦。
    这场景是很美,人美气氛也美,不过连续看半个时辰就有些吃力了。
    都已经三更天了,李佑坐在靠椅上,忍不住打个哈欠,活动下僵硬的身子,问道:“绣姐儿,安歇罢?”
    关绣绣顺从的点点头,和衣而卧。
    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消息传开,满宅女人上到刘娘子下到仆妇婢女,不约而同聚在关姨娘房中道喜,毕竟这将是老爷的第个儿女只有李佑自己知道应该是第二个。就连李母朱氏也从哥哥家里赶了回来。
    梅枝暗暗摸了摸自己肚子,叹口气,自家这肚子怎就不如人家的中用呢。
    她看到刘娘子坐在关姨娘身旁,写着字道喜,忽冒出个念头,若关绣绣生的是个儿子,要不要劝刘娘子领回大房抚养?旋即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心道做人不能没天良啊,会遭报应的。
    李佑嫌吵闹,自己去了前边安排起搬家事宜。其实最需要他做的,只是借船而已,就这点事,也有下人拿着名帖去跑腿。
    这回搬家人手是不缺的,那岳家刘府自从老泰山出家后,冷落不少,有些仆役转投到了这边效力。岳母王夫人也没有反对,左右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而对李佑来说,这些人总比去外头买来的可靠。
    由于昨夜与李媚姐搏斗的太惨烈,今天李老爷委实没有这方面的兴致,便清心寡欲的宿在了大房刘氏那儿。
    刘娘子写了几个字给丈夫,“妾身怕背井离乡”
    李佑看了哭笑不得,这也太夸张了,不过是从县城搬到府城而已,犯得着用背井离乡来形容么,写的和去天涯海角似的。
    刘娘子又写了些字,“心里舍不得公婆父母叔伯舅姨闺友”
    李佑楞,他有些忽略了这时代故土难离的观念,不是故乡的地方,哪怕再繁华也会感让人到些寂寞罢。便温言抚慰道:“不妨,这里宅子也在,会留下人看守打扫。那边府城离得也不远,想回虚江随时可以。况且哪天为夫不做官了,还得起回来。”
    如此两日后,李家三房妻妾,连同男女仆役婢女共二十余人,带着衣物细软以及若干箱笼,四更出发,分乘六艘各色船只往府城而去。
    很不幸的,在阊门又遇到了水路堵船。苏州城传统有八门,现存开着六个,其他还好,只有连通运河虎(fuguodu.pro)丘方向的阊门动辄堵塞。对此七品老爷也没脾气,直到下午太阳西倾才进了新家。
    各找各房,各安各家,时间满宅忙乱无比。李老爷怡然坐定于堂屋喝茶,顺便欣赏壁上挂画楹联,这乃是当代名家杨从简所作,市价八十两银子。
    喝完茶,李佑想道,该去约黄先生吃酒了,后日可就是院试复试,别被陈巡道误打误撞坏了那点大事。
    然而想曹操曹操到,却见张三领着黄师爷进来了。
    “数日不见,李大人风采依旧(fqxs),别来无恙乎。”黄师爷拱手见礼道。
    听他阴阳怪气的,李佑暗笑。那晚他又没说啥,是黄先生黄举人自己不要钱似的行大礼,不知打了几个躬,现在倒面上挂不住了,怪的谁来?便还礼道:“老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黄师爷心里挂着疑团,不耐烦与李佑耍嘴皮子,直接问道:“你是如何与大宗师搭上的?据我所知,你们根本毫无关系。”
    李佑在虚江的时候,已经得知了自己安排的那五个人包括侄孙全部都中式,也明白黄师爷肯定要问情况的。他从开始就没想着瞒住黄师爷以及陈巡道。
    “其实也是我运气不错,有崔先生出面做中了。”李佑轻描淡写道。
    黄师爷第反应是,那崔监生不是与你有仇怨么?但他也是老于世故了,心里稍思量便大略也想明白了,可能是崔监生有什么地方求到李佑。
    关键在于,崔监生不过是提学官老大人临时找来的学道属吏,最多干完年走人的。有什么本事能说动提学官口气按名单录了五个人?还有,提学官被锁于贡院,众目睽睽之下又是怎么内外联系的?
    李佑高深莫测卖关子道:“其实不是崔监生求到我,而是大宗师求到了我。这个,哈哈,不足为外人道也。”
    黄先生冷哼声,“后日陈巡道主持复试,你说陈巡道会不会也求到你?”
    “说笑而已,请老先生听在下细细道来。大宗师做完这任学台,也就是主考了八月的江南乡试便要致仕。所以呢,区区清名今后也就没用了;于是呢,就想着来点点实惠的;然而呢,石参政名声太正直;所以呢,他老人家对此有些担忧;于是呢,崔先生为主分忧找到了在下。”
    黄师爷豁然开朗,猛然拍案道:“原来如此!”
    到此多日疑云扫而空,他算彻底弄清楚其中关窍了——这学台老大人快退休了,意图在最后任上捞点,但是石参政却突然出面监临院试,还将监临乡试。
    有这么个向来刚正的大员负责监考磨勘试卷和复试,叫学台老大人很为难,生怕查出纰漏,例如收了钱录的人复试时水平不够被刷下来之类的。
    然后不知怎么学台老大人联络上了李大人至于再后面都是细枝末节,黄师爷觉得知不知道无所谓了,李佑连这点花样也搞不出来那就不是李佑了。
    详细说起来,其实是身为属吏的崔监生立功心切,觉察到学台老大人的心思,趁着在外活动时他的任务本来就是在外面招揽生意主动做中间人与李佑串通的。
    那时李推官刚被石大参打了脸,到手的提调官差事被免掉。崔监生听说了这事,同时他也是对李佑心胸宽广程度和忠厚老实深有体会的,随后出于对李大人能力的信任,便找上李佑合谋。
    为什么崔监生被李大人整过两次后还敢找上来?不怕李大人心中有旧(fqxs)怨?
    来他认为李佑两次都把他赢了,作为胜利者没理由恨个失败者罢?
    二来第次是不打不相识,算不得多大仇恨;第二次则是各为其主,涉及不到私人恩怨,他也没有干出什么得罪人的事情。
    三来这次利益致,大家都看石参政不顺眼,李佑脑子抽筋了才会放着石参政不管而去针对他这个人畜无害的崔先生。
    从另方面说,难道崔监生不恨李佑?只能说还正在找工作的穷苦监生很有自知之明,他实在没有资格去恨已经爬到实权七品的李大人。
    这也是有志上进小人物的悲哀,即便被侮辱了还得陪笑。就像当初小衙役李佑被陈知县打了十五大板,样还得叫大老爷打得好,那时他有资格恨陈知县吗?
    闲话不提,崔先生的主动示好对李推官而言,不亚于天上掉了大馅饼,十足十的好运气。最后学台老大人许诺只要李佑能将石参政赶出院试考场,今科可以为他特别录取五个名额。今后若能将石参政赶出乡试考场,好处另算。
    至于贡院内外怎么秘密沟通联络的别忘了李佑的父亲领着帮虚江县杂役被派在贡院服役。
    所以说,李大人死命将石参政的脸往地上踩,不完全是泄私愤。或者说,公私兼顾,何乐而不为。
    说完内幕李佑对黄师爷求道:“此事机密重大,不敢轻泄,瞒了许多时日,还请黄先生及陈巡道谅解,并非是我背着擅自行事。后日复试高抬贵手,不要查的太严厉,稍松松即可,那些人不是完全不学无术的,这点可以放心。”
    “你哪”黄师爷感叹半截便走人了。
    待黄先生回禀了陈巡道,只听陈大人愁道:“李推官真是禀性难移,太会借势用势,动辄出奇弄险兴风作浪。叫他去多读书又不读,还是得想个办法逼他读书养性才好。”
    黄师爷却想道,这是天性,将圣人经典读烂了也不见得管用,不过若能稍稍磨磨也是好的。
    第三集府城风波第173章笑话不是好瞧的
    次日,李佑在新家中巡视遍(fanwai.org),午后才至府衙推官厅视事。坐席未暖,便被王知府急急传召,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昨日得知,朝廷以石大参为总理苏州筑城事。”王知府见了李佑便道。
    李佑听得没头没脑,这又是哪出?问道:“筑城?是何城?”
    王知府递给李佑封文书道:“石大参上疏朝廷,欲向西扩建本府城池,朝廷准了,又令府署协助。这是抄转的奏疏。”
    李佑接手看去,大略是:“郡城之西北,数十年来人口漫溢出城,阊门外至枫桥虎(fuguodu.pro)丘二十里,市肆罗列密布,人烟稠密云集,屋舍瓦鳞相连,其状不次于城内也。
    因四方辐辏聚此不可胜数,千家万户杂居无章,市货行积不定,草算流失税银每年不下二十万数。又有盗匪丛生之患,亦常见阊门内外拥堵不通,致黎民怨声于道。
    为此筹谋,故请向西扩筑城池,新整街巷水路,重编坊厢籍册,但使朝廷收钱粮之利,而百姓有乐业之益。”
    原来是城外人口滋生,石大参想建新城将这大部分圈进来,顺便加强区域管理和增收税银。
    对此李推官开始没有想法,但从架上搬出《苏府全图》看了看,便感到石参政脑子抽筋了。
    李佑将奏疏抄本还给王知府,语带嘲讽道:“这老大人不肯消停,终会自讨没趣,理他作甚。”
    又指地图道:“府城城墙周长四五十里,已是天下有数的大邑。若有意向西扩城,至枫桥虎(fuguodu.pro)丘线,目测最少要筑新城三十里以上,几乎就是重建大城了。营建浩大,靡费人力,涉及银两无算,岂是轻易的事情?石大参好大喜功且随他去,朝廷居然也准了,你我只管看热闹便是。”
    还有句话李佑没说:如今天下承平,江南没有兵灾,折腾修城墙作甚?不过怕被人喷成贪图安逸而不居安思危,便没说出口。
    “未必要修到枫桥这么长,城墙可以短些,那便省心的多。”王知府道,他倒是挺想把这项政绩办成的,同时捞点营建中的常例油水。
    李佑笑道:“阊门外二十里内人烟密集,繁华似锦,屋舍店铺连绵不绝。城内城外以哪里划界为好?新城筑到哪里才是合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根本没个定数。若照着近处划了界,修建起来简单倒是简单了,但到时城外还是万家云集,里外往来依然拥挤堵塞,那筑新城又有何用处?不如维持现状!”
    听了李佑的分析,王知府有些不甘心,“事虽繁难,但总对国家有利,亦可名标千古。”
    李推官手指头画了个圈子,“府城西边与别处不同,荒土田地可不多,都是有主的房宅。修二十里城墙,便要拆二十里人家,少说也得惊动到上千户罢,是不是这些人都很好说话,石大人句为国分忧便会乖乖搬走?听说当年毛知府都只敢在东方扩城,却不奢望向西啊。”
    想到将会产生上千被拆迁户以及苏州府刁民的难缠劲头王知府缩了。搞点政绩虽好,但若惹出后果难测的大麻烦,那便得不偿失了。
    其实这事好处当然很明显,至少朝廷每年可以多征二十万税银罢。不过被地方主义思想严重又畏难怕烦也暂时没有升迁动力的李推官忽视了,从此可以再次看出本土为官的害处。
    呃,还有点,石参政主理的事情,李佑半个铜板的好处也不敢捞,所以他更对此没有丝兴趣。
    石大人爱怎样折腾就怎样折腾,功成名就也好,劳民伤财也罢,反正与他无关。还是赶紧先找条财路要紧。
    回到推官厅,李佑随意捡看几个案子后,便出了衙,他今晚要请那出身洞庭商家的宋问古宋举人喝酒吃饭。
    酒过三巡,李佑便说明来意,原来是找宋问古打探开当铺事宜。
    听李推官将情形说,宋老爷苦笑道:“我宋家买卖,南北之间贩运丝棉米为主,出于名声考虑未曾涉足典当。你缺本钱,我可以请族长借给你银子,只是这业内人手却不知从哪里找来帮你。典当不比其他,没有几个火眼金睛的朝奉,那是开张不了的。”
    真麻烦啊,找个轻松来钱的买卖忒费力气回头寻间没有背景的小当铺栽它个典赃窝赃算了,李佑发狠想。
    “有了!”宋问古忽然想起个法子,提前挽救了某个不知名的小当铺。“那典当公所开在太尉桥处,我去打听打听,若有经营不善的,便借给你本钱去盘下来如何?”
    所谓公所,是这年头的行业组织种,也有以庙堂馆为名的。
    “这样好。”李佑点点头道:“如此便劳烦宋兄了,大恩不言谢。”
    宋问古这个主意确实也不粗,至少解决了人手店面部分客源的问题。
    说完正事,二人便闲聊起来。李佑问道:“路过洞庭楼时,却不见重修,仍是年初遭灾后的模样,这是为何?”
    宋问古答道:“城外市运便利,我家客商多在那里,欲将洞庭楼迁往阊门外上塘,地段尚未择定。”
    “你们还是等等罢,那石参政要筑新城,鬼知道城墙建在何处。”李佑透露道。
    “什么新城?”宋问古的反应与李佑初闻此事时如出辙。
    李佑便将石参政奏疏简要说。
    “岂有此理。”宋问古摇头道,他对此显然也是不赞同的。
    渐渐地,官府打算在西边筑新城的消息传遍(fanwai.org)了大街小巷,府城人对此大都持反对态度,真没多少支持的。
    这样工程,按惯例多半是采取大户捐款这种方式。但富商普遍(fanwai.org)都觉得此事意义不大,也落不下善名,纯属浪费钱财。况且有了城墙还妨碍货物运转,花钱找不自在的事情也太傻了。
    至于百姓,有担心被征发服役的,有担心为筑新城自家被拆掉的,不而足。
    对于这些舆情,李推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准备看石参政再次闹笑话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抽了什么疯,非要逆全城势而动,做官表现魄力也得有个限度罢。前两次教训还没吃够?
    可惜,三品大员的笑话不是那么好瞧的。
    这日李佑刚进衙门,便听到从分守道发来的道任命:以推官李佑为协理苏州筑城事。
    他当场呆住了,这这简直石大人先挖坑再逼他跳而且定是故意的!
    作为得到朝廷授命,全权总理苏州筑城事的道台大人,石参政自然有权力在下属中指定个人来协理。
    很幸运,眼中钉肉中刺李大人中奖了。
    第三集府城风波第174章前临深渊后有追兵
    李佑在府衙里慢慢走动,低头沉思,却在甬道上与洪巡捕和胡班头两人碰了面。
    那两人见到李推官,连忙抱拳行礼。其中胡班头讨好道喜道:“听说推官老爷得了道台官青睐,托以修建之事,小的预祝财源滚滚。”
    洪巡捕对李推官与石参政之间的关系稍有了解,闻言便侧头骂道:“蠢才!你懂个球!不见李大人正为此犯了难,弄不好有钱赚没命花!”
    这仅是钱的问题么?这帮俗人见了工程就只想着银子,真是夏虫不可以语冰也。李佑摇摇头,回了自家公厅内。
    坐在推官厅内,李佑还是长吁短叹筹莫展,他仿佛处在了前临深渊后有追兵的境地。
    追兵自然指的石参政了,这位老大人的心思昭然若揭,李佑即使将智商拉低半也能看得出来——
    若筑城成功,上疏奏请又总理其事的石大人自然是首功,在朝廷那里讨个大彩不说,没准能立碑留名,或新城门起名叫石门以为纪念之类的。要名有名,要利有利。
    至于在朝廷中基本无话语权的李推官,不过是在石大人领导下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基本白辛苦场,当了大善人帮石参政争名夺利。也许会被石大人抓住贪赃受贿的马脚,去职赎罪。
    若筑城失败,石大人自身也不会有实质性损失,最多沾上点好大喜功的名声,被几个言官弹劾下空口虚言糊弄朝廷。
    这杀伤力确实不大,毕竟石参政没要朝廷分银子,朝廷自然也只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不成也就算了,朝廷并不损失什么,没必要问责。
    但关窍在于,朝廷大概不追究石参政,石参政却肯定会想方设法去追究协理筑城事李推官的责任,这就是级压级。到时候李推官身上敷衍塞责昏庸无能贪赃冒侵之类的评语是跑不掉的,或者惹出乱子更好,李大人便可以任由石参政拿捏,直接弹劾罢官了。
    要说以上算是后有追兵,那么前面的深渊又是什么?简单说是三条。
    首先,筑城的钱从哪里来?铁公鸡朝廷是不用指望了,从来没有朝廷拨钱给地方修城池的规矩,大概只有两个例外,京师当代帝都南京当代魔都。
    按惯例,修建经费还得靠吃大户或者加派税赋。作为个本地人,明目张胆的干这些事肯定要被戳死脊梁骨,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哪。
    其次,城外房子太密集了,毁屋扒房的拆他千户姑且算千户本地人李推官表示仍然不能承受之重。
    其三,在城外物流通畅,官府管教松散,隐匿户口偷税漏税都很便利,谁愿意被圈起来整顿?
    作为个出身卑微,没有功名为靠山,极其依赖乡土名望支撑做官的本地人,上面三条让李推官压力很大,真做下来他还有什么脸面在苏州这亩三分地混?
    挑拨李佑与苏州府士民矛盾激化后坐取渔翁之利,或许才是石参政的真正算计,这样无异于动摇了李推官的根基。
    果然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李大人仗着本地人望优势与石参政斗法,如今却石参政利用这点反将了军,堪称成也萧何败萧何。
    对此李佑很无奈,看破了石参政的想法也没甚大用,依然无解。
    如果是石参政插手府衙事务的乱命,尚可以推脱。毕竟每级都有每级的权力边界,石大人这个分守道还没有无视知府随意整治李佑的威望,那样就越界了。
    但这回石大人请来了朝廷授命,有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了,当然可以名正言顺的指派给李佑个临时差遣。何况理由很充足,你是本地人,熟悉人情地理,所以重任非你莫属。
    要不然,“总理苏州筑城事”中的“总理”两个字是如此不值钱的么,石参政官位再高点,估计就是“总督苏州筑城事”了。总而言之,以官场规矩李推官没有拒绝的权力,除非他辞官。
    其实那石参政人称“尚风节多风力”,秉政向来是兴利除弊大刀阔斧极有魄力的,这点满朝闻名,不然年初朝廷为何会派他来苏州收拾乱摊子。这次决议筑城亦是风格的体现,顺便收拾李推官属于举多得。
    为今之计,李佑只有想到先冷处理拖着,但愿能以拖待变。
    正好宋问古也来拜访,道是当铺有着落了,近日有两家准备盘让的。
    李佑问道:“哪家小?就要小的那家。”
    宋问古建议道:“你若想赚大钱,还是盘下那家大的罢?本钱可以多借给你些。”
    李佑笑道:“多谢宋兄美意,在下开这个当铺其实不需要大本钱,你借给我的银子,年内必定还清。”
    如此又过了日,李佑正忙于当铺之事,然而石参政却没有让李推官冷处理的意思,直接发来公文,令李推官十日内交出筹银方案和城墙选址草图。
    “这个忘八整日没有别的事情了吗?为何处处针对本官?”李佑忍不住烦恼的捶案骂道。
    “李大人这是骂谁?”伴着声音按察分司的黄先生走了进来。
    今天李佑约了黄师爷谈事,交代过门子,所以未经通报便将黄师爷放入。
    李佑起身拱拱手道:“黄先生又装糊涂了,还能是谁?”
    黄师爷大笑道:“以我看来,石大参在苏州府也够失败,堂堂三品大员居然需要借朝廷旗号才能压制住你这个七品推官。”
    李佑病急乱投医道:“此事陈巡道当真插不上手吗?”
    落座上茶,黄师爷答道:“陈巡道是风宪官,于理不能干涉地方政务,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这点李佑当然知道。用比喻说,地方官可以决定某事该不该做,怎么去做,而监察官的职责只能评估做的对错或者效果如何,以及检查中间有没有猫腻,却不能告诉地方官应该如何做。
    更别说陈巡道比石参政品级还低了品半。所以陈巡道只算是救火队员,当石参政要惩治李佑时,进入了司法监察程序,在按察分司职责范围内才好出手搭救。不过好歹可以保李佑个全身而退。
    “你也别烦心了!”黄师爷悠然道:“预计过阵子,陈巡道会给你送个大礼,到时候这点麻烦就不是麻烦了。”
    能抵消这个麻烦的大礼?那得多大?李佑好奇道:“什么大礼?”
    “事在未定之间,天机不可泄露。”黄师爷表情神神秘秘的。
    李佑点点头道:“那便多谢了。今日找先生来,不为别的,只为求陈巡道字。”
    “哦,需要什么场面的?回头请陈巡道给你写了。”黄师爷口答应道。
    找陈巡道要字不难理解,这年头风气,题匾也好祭祖也好庆祝生子也好,都喜欢找文化人来写。而且也有攀比风气,你找秀才我就找举人,你找举人我就找进士,你找三甲的我就找二甲的
    写文题字的自然有润笔,这是许多士人的个收入来源,也算个文雅事,就连当年的海瑞海青天也不能免俗。
    陈巡道作为二甲第五名进士,在这个行业里相当有竞争力,不过按察分司的门槛有点高,般人进不来。
    李佑想了想道:“不多,先要二十件即可。十个匾额,五篇弄璋之喜贺词,五篇祭祖的祭文。”
    二十件?还是先要?听得黄师爷面色古怪,求字有这么批发的吗?简直斯文扫地,这李佑肯定又打什么糊烂主意了。“你要作甚且明说罢。”
    “有个友人近日开个典当铺,还请陈巡道照顾照顾生意,当些字去。”
    黄师爷心道,什么友人,九成九是你自己开的,但还是不明白李佑要干什么?求字与当铺有何关系?
    “可叹陈巡道为官清廉,于民文不取,只好便宜的当些文字以为生计,有当票为证的,还是死当。”李佑煞有介事的感慨道。
    这都行黄师爷无语了,更无语的还在后头。
    李佑继续道:“不过请放心,我那朋友定然不会叫明珠蒙尘。到时处理死当,件卖他百两,二十件就是两千两!个二百两,二十件就是四千两!个四百两,二十件就是江南有钱人多,不怕没人买!”
    黄师爷彻底懂了,听李佑说能卖到这么贵,他点都不怀疑。
    别的不说,只要那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当铺悄悄放出风声,苏松地区最高级别理刑官监察官教化官陈大人那里有个小本子,专门记着谁在当铺买过他的字
    估计总有大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钱没地花的心虚的富翁和官员悄悄出手,谁敢说自己将来不会吃官司?高价买了就当个护身符了。
    或者将来遇到三长两短麻烦事时,也有了借口拿着题字去和陈巡道打交道攀交情。
    黄先生不禁心生感慨道,果然是李大人贯为之的表子牌坊都要抓的作风。他特别佩服李佑这点,奇思妙想层出不穷。
    字画往来,至少面上是文雅事,不损名誉。最后陈大人明着穷到当文字,暗中却卖了高价,又博清名又赚实惠。
    若遇到什么质询可以直接往当铺身上推三六五,反正当铺这个食利行业名声本来就不好。
    至于买了字的以后拿出来求办事时,还得看具体情况,办不了的就说当铺散布谣言,轻信了怪不得谁。
    “对了。”黄师爷又想起什么道,“方才遇到王知府,闲谈了几句,我看他也有些憋屈情绪。筑城这事,你为何定要想着独自应对?官场上哪有单打独斗的道理?所以你不妨去与王知府多多商议,他毕竟是府尊。”
    李佑摇头道:“以府尊的面瓜性情不是我小看他,不给我扯后腿就不错了。”
    “未必见得,老实人发起火来更厉害,万万不能小看。”黄师爷点醒道。
    第三集府城风波第175章老知府的憋屈
    话说王知府本来对筑城之事还抱有丝期冀,觉得这是建功立业名垂不朽的时机读书人的通病,意欲从石参政那里抢抢主动权。
    应该说,王老知府的意滛也不算离谱。
    这姑苏城从吴王阖闾建城至今两千余年,其间或有兴废,但位置轮廓基本没有大动过,八座城门时开时毁但名字也从未变过,可算是活化石般的存在。提起名城姑苏必然要说吴王,这就是历史传承的魅力。
    王知府想的是,如果能在自己担任知府时完成扩城大业,焉知不会也把他的名声传下两千年?这样后世讲古,第句是春秋吴王筑城,第二句没准就是大明景和朝的太守王公扩建了。
    石参政再大那也不是苏州府参政,他王某人才是苏州府名?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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