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 17 部分阅读

    ,刚要说什么,便听到吱呀声,院门从里面打开了。
    但见闪出位窈窕匀称的小娘子,袭的宽袖对襟过膝素花绸衫儿裹住了大半个身子,百褶裙边从衫底卷了出来,娉婷行走间脚下裙褶仿佛阵阵水纹样的波动。只是头戴珠翠花冠,梁上挑起溜儿细密的小珠帘遮住了脸庞,容貌十分的不清晰。这不奇怪,本朝闺阁小姐出行时常拿面纱之类物事遮住脸的。
    李佑此时脑海中忽然冒出句名言:眼中有码,心中无码。
    那女子才出来就看到李佑,似是讶异了下便立定微微屈膝行礼道:“李郎君万福。”
    这便是关家小姐了,实在看不清她隐藏在珠帘后的是什么表情,李佑上前拱拱手,开始说教道:“有礼了,关家姐小娘子是来此烧香祈神吗?神仙之说虚无缥缈,终究也只是外力,求神不如求己。无论身处何等境地,只有固守本心才是最切实可靠,不可三心二意。先贤也说过,心外无理”
    “夫君说的颇好。”在李佑口水横飞的通大道理说教下,似乎认命的关大小姐主动修正了两人之间的称谓,很自然的就称李佑为夫君了。
    然后她伸出修长细白的右手,手心有小块银光闪闪的银子。
    什么意思?李佑看着银子不明所以。
    “这道观前几日赊了我家丝铺三匹白绢,妾身不过顺路突然记起此事,便进来收账。似是让夫君多心了,还请恕罪。”
    袖手收回银子,关小姐话音转反击道:“妾身虽为女流,也都是知道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既已委身夫君,心中便无二想,安然归于本份的。亦晓得早晚之间上奉公婆下侍夫君贞静自守的妇道,何至于不被夫君信任。莫非妾身在夫君眼里是心口不的人?夫君身为大好男儿,年纪轻轻居于官位亦名扬江湖,便该自养气度,不可负于人望,如此心胸实不应当”
    妄图开导你真是个错误心事被说破的李佑连忙岔开话:“令尊已经放了。”
    关家小姐轻轻点头道:“妾身这父亲实在鲁莽了,不想却叫夫君受累。看夫君夜未睡,请保重身子早些回家歇息。另外恳求夫君宽限两日,待妾身将本家事务料理完毕,定会按约前去家中服侍夫君,夫君但且安心。”
    李佑很纳闷,关老员外那个莽撞性子怎么生得出这般滴水不漏有条不紊的女儿?
    对了,她刚才说到丝铺?生意三要点是势人财
    眼前这个不就是人才么!她家都是她在掌总主事,而且最妙的是具有丝织这行的经验。想至此李佑心动起来,自己对丝织业里的经营窍不通,身边也没有专业人才,明明察觉到了大好时机,却不懂怎么下手,正发愁间,这可不就是个好人选。
    心里高歌曲“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李佑又拱拱手道:“我有个做生意的好机会,愿和你参详参详。”
    关大小姐明显不相信,以怀疑口气问:“夫君也懂这些?”
    李佑卖弄道:“我自然略懂,这生意经营要看三点,势人财,所谓势就是”
    他将昨夜听到的生意经现学现卖重复了遍(fanwai.org),要给眼前这位新鲜小妾个惊喜,反正抄诗词抄多成自然,也不在乎多抄次言论
    看不清的珠帘后面,关小姐果然微微动容,问道:“夫君怎么会知道这些?”
    震惊了罢?李佑得意刚要回答,便又听关家小姐道:“我家有个堂兄在巡检司做书吏,想必是他对夫君说的罢。”
    授惊不成反受惊的李佑呆住了,她如何猜到的?
    关小姐实在不能忍,时忘了有珠帘遮挡脸容,习惯性的以手背掩口,低头浅笑了几声。听在李佑耳中宛如黄莺初啼,实在悦心的很。只愿她多笑几下才好。
    旁边的白金刚疑惑道:“这些话儿似乎听我家小姐时常讲过的,李小官人为何重复遍(fanwai.org)?”
    李佑大窘抄袭成性的假才子终于被揭穿了回,还是在原创者面前被揭穿,他面临着穿越以来前所未有的困境要怎样才能扳回局面?
    院门此时又打开了,急忙走出个女道姑,拿几张棕黄的纸符,对关家小姐说:“亏得小娘子未走,方才你拿错灵符了,这个才是求孕得子的,回家贴于床头即可。”
    十八岁的女求怀孕求生子?
    有如神助转守为攻的李佑惊异的睁大眼去瞧她,透过花冠珠帘隐隐看到几片红云在双颊腾起。
    关大小姐即使隔着这么层,也被李佑刁钻的眼神逼得窘迫无比。不禁侧过头去躲避李佑的视线,结果露出的半截脖子也被见到红透了。
    估计李母把李佑那妻妾都难有后的实情讲了。只要有了儿子那就是地位的保障,以关大小姐的性格,岂能不想着抓住这个机会。
    想必该小姐在里面说要求子的时候,也是很害臊的,所以慌张间才会拿错灵符,出来还装作收账的模样。她再怎么样沉稳犀利毕竟还只是二九少女啊
    侥幸扳回劣局的李佑哈哈大笑通后说:“关小娘子真是收的手好账。”
    又道:“我先回家睡过,醒了要去府上拜访,真有桩生意要与你说说。我相信你,你也要信得过我才对。”
    第二集巡检生涯第83章被礼贤下士了
    回了家中,李佑着急睡觉,没有去见父母,直接来到自己居住的右侧院。此时婚后时日尚短,新房气象未尽,披红涂彩的痕迹还有许多。
    进屋便撞见了妻子和陪嫁婢女梅枝,李佑点点头道:“这两日家里可安好?”
    梅枝上前抱怨说:“还是新婚之期,老爷就连两日夜不归宿。”
    是你这外来婢女该管的么,李佑便要斥责,却感到左手被抓住了。原来是妻子伸出两只手齐握住了自己的手掌,眼圈微红,面上露出几分楚楚可怜。
    李佑心头软。这自卑畏缩的少女猛然来到个陌生环境里,正尽力适应间,倚为靠山的同床亲近人又不声不响的消失两日,确实也是可怜难过。自己毕竟是她丈夫,不管有何前因后果,都是该负责的,毕竟他出于各种理由最后并没有反对婚姻。
    在外两天几乎没想起过这个妻子,不由得产生点内疚,李佑反手握住了妻子的手轻轻安慰道:“真的不是我厌烦你,只是这两日公事繁忙,昨晚便夜未睡,还请好贤妻多多谅解。”
    刘娘子拉着李佑入了里屋,指了指床,示意丈夫去睡觉。李佑困意上头,对着她笑了笑,便上了床沉沉睡去。刘娘子坐在边呆呆看着丈夫,过了会儿,也脱去外袄长裙上床躺到李佑怀里,她并无睡意,只是这样感到很安心。
    不知睡了多久,李佑忽然被鞭炮声音吵醒了。睁开眼便见到妻子和他四目相对,她什么时候钻到床上的?
    李佑拍拍她,起身下床,到外屋瞧见梅枝便问:“谁在鸣放鞭炮?”
    梅枝答道:“听前院人说是本府同知王老爷下了帖子过来,稍后要来拜访。太老爷似是感到荣幸,便下令将成婚剩余的鞭炮拿出点了,还叫你快些起床准备。”
    李佑看了看太阳,已经是过中午了。按惯例今天上午陈知县要和王同知见面,王同知必然是碰了钉子后又找他来了。
    对此李佑相当的头疼,真没想到这王同知堂堂个五品文官,竟然具有如此不怕丢人的精神。他个小小九品芝麻官,都躲回西水镇了,你同知老爷还能舍下面皮也追着过来找。还要不要为官的体面了?还要不要文人士子的脸面了?这世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人家追韩信啊顾茅庐啊忍虱子啊都是为了君王国事,所以礼贤下士能留个美名。但王同知你只是为了银子,这么干纯属现眼,真不晓得王同知积极到这个地步图的什么又不是给自己办事。
    面对个脸都可以豁出去的五品官,被礼贤下士的李佑无可奈何,除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外无法可施了。
    王同知为何又要找李巡检呢?
    上午王同知和陈知县见面时,提出了三万两的事,果然被陈知县毫无余地的口回绝,随即送客了。而后王同知拿着赵大官人的帖子,先去找了黄师爷求助。
    黄师爷打太极表示无能为力。然而黄氏太极拳面对同为宗师级别的王同知毫无用处。见那王同知只使出招坐金銮,便稳扎在黄师爷公房内,黄师爷用尽浑身招数不能动摇其分毫。
    最后黄老先生只好用出祸水东移的神通,对王同知道:“在下于实务并不精通,对此毫无主意。王大人可另寻那擅于遇事机变逆而取巧之人设法。吾推荐个,李佑李巡检是也。如要成事,非此人不可,若他也不行,那只有就此作罢。”
    王同知便道:“此人今晨不知去向,为之奈何。”
    黄师爷很麻利的出卖了李佑,“他任职西水巡检司,家又住西水镇,只要去了西水打听便知。”
    所以王同知就找到李家来了。
    又听到鞭炮响起来,李父显然是心潮极度澎湃飞扬了,将五品文官登门拜访视为李家的极大荣耀。
    李佑心中鄙夷了番父亲见识短浅,略略洗漱便出了院子往后走,却见长随张三李四跟上来,李佑摆手道:“你们在家里就好,不必跟随。”
    李佑打算悄悄从后门遁走,若两个长随都不见了,教人起疑,留在家里掩护他出走便好。
    到了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本镇名人李佑于桥头摊子上吃了碗汤圆后,看看方向便朝关家去了。忽然又想起,这主动登门该带些礼品罢,又是打算要托人家做生意的。
    考虑了会儿,随意间看到街边有家扇子店,顿时有了主意。根据价钱选了个女用的绢丝团扇,扇面上留空白地方的那种,李佑准备剽窃几句寻人代笔写上。
    如此雅致又实用的礼品,定会受欢迎,想想有多少人欲求探花先生诗词而不得七成是本县和府城的青楼从业人员。
    店家委婉地表示若李巡检能给本店题字,物品可以免费白送。李佑却道“小子贱字不值提,同乡邻里,怎好贪占便宜”,硬是付了银钱。
    街上也是有摆摊的写字先生,李佑找了两个,却都惶恐道:“李先生面前,实在不敢卖弄献丑。”
    及到第三个写字先生,还是如此说辞。李佑威胁道:“叫你写便写,不写就去巡检司过夜!”
    这位写字先生定了定神,才磨墨提笔。
    “听好,题目就写美人词。后面写:天上掉下个关妹妹,似朵轻云刚出岫。娴静犹似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这几句其实并不十分应景,李佑抱着戏耍心态写在团扇上送给关小姐当礼品,关键要的就是第句,再说都是自家人了,不用太本正经的。
    写字先生写完默(zhaishuyuan.cc)念遍(fanwai.org),只觉得这几句诗不像诗词不像词,莫非是李先生触类旁通写的小曲子?不知道哪个关家小娘子有这个福气消受。
    穿了几条街巷,李佑来到关家门口。关家的门子早得过了小姐的吩咐,也不问来意,直接将李佑带进来。李佑路边走边看,这关家房屋栏檐庭院门廊都比自家要精致富丽,典型的江南小财主家。
    到了后院门口,自有婢女继续带李佑朝内走。没走几步,转过道月门,便见小院内开了处池塘,边上栽几颗垂柳,栋小阁楼掩在柳后。
    这就是传说中的闺阁绣楼?被许多小说提到的,但李佑还真没有进过。他心里有点兴奋起来,进了女儿家的闺房中,会不会有点幸福的事要发生?
    第二集巡检生涯第84章谈了感情谈生意
    进了阁楼,是个小厅。那婢女从楼梯上去叫人了,李佑便打量起周围,这小厅三面开窗,面帷幕,光线很好,角落里随意摆些盆栽,中间还有个香炉。里面那道帷幕斜斜拉起了半幅,内间大约是个书房样式。
    没多久,听见响动。抬头看到关小姐手握书手扶栏的出现在楼梯里向下走。她此时头上随意挽着斜斜欲坠的髻儿,上穿浅紫窄袖交领短襦衣,没有外衫,下面是件素色罗裙系在纤腰上,移动间露出小小的丝绣软鞋尖。身看去十足的居家打扮,简单舒适。
    离得再近些,李佑便清楚瞧见副好容貌,可谓是修眉斜入鬓,星眸泛横波,雪肤衬花貌,粉面出雍容,和脑海中那个形象对上了号。
    她不会平常都是在此会客罢?李佑忽然想起这个闹心刺头儿问题,又仔细环视屋内,发现这儿家具摆设实在没有点客厅的样式,纯粹的私人领地,才放了心。毕竟自己是她夫君么,自然有特别待遇。
    李佑拱拱手见礼,关小姐便邀李佑入了那边书房坐下说话。
    两人皆是随意把手中物事放在身边案上,李佑趁此偷眼看去,那关小姐手里拿的书卷不是别的,赫然是《探花集》本。当下李佑便笑道:“关娘子也爱看我的诗集吗?”
    关小姐答道:“随意翻翻。常言道诗言志,妾身就想起要看看夫君的诗词。”
    李佑好奇问:“那都看出什么了?”
    “这本都是狂蜂浪蝶之作,言之无物。”关小姐说:“倒是未入集的首金粉东南十五州,才略微显现了夫君不甘于下的心迹。以前妾身倒是对夫君有所误解了。”
    李佑心内得意洋洋,叫你当初拒了我,总算认识到我的好处了罢,便戏道:“你曾经评价我有四句道:争风卖俏,轻薄无行,投机取巧,不求上进。如今又如何?”
    “前两句依旧(fqxs),后两句投机取巧不求上进倒是可以撤掉了。”
    李佑大笑,在她眼中,果然是事业型的男人才有魅力么。
    却又听关小姐夸道:“夫君敢狠下心来卖身求荣,这已经超脱了投机取巧不求上进的层面了。况且刘娘子听说十分丑怪,刘老巡检也是很难缠的人。能经住这些,说明夫君心性大有长进,有几分坚忍作派了,好男儿当如是也。”
    李佑笑声戛然而止,这到底是讽刺还是褒扬?为何他点儿也分辨不出来?
    关小姐叹口气,心道如何去讨男人欢心真是难死人了,谁让命数作怪他是丈夫自己是妾呢?刚才找个由头称赞他应该有效罢要不再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便道:“可惜你我有缘无份,不成夫妻了。如今可以告诉夫君,妾身贱名两个绣字,刺绣的绣。”
    在古代个闺阁小姐能主动把真名告诉男子是种什么情况?起码是心里认可了罢,李佑想着不由得窃喜,虽然她的那种认可似乎很怪异。
    嘴上先赞叹道:“好名字,前代有诗云:几处闺中关绣户,何人江上倚朱楼。”以诗词勾女乃是他的拿手好戏,那真是张口就来的。
    关绣绣毫无反应的问道:“这首很有名气么?这些年夫君已经是第三个在妾身面前念这句诗的。”
    不解风情大煞风景第三个
    前面两个都是谁?出于面子,李佑没好意思问。但深刻地认识到,眼前这位大小姐和他所见过的欢场女子绝不是种生物
    谈感情谈不下去就谈谈生意罢,李佑便转了话题道:“前些日子成群的府城无赖在西水丝行抢购生丝的事情你应当知晓罢?”
    “妾身自然晓得,但并不在意。我家丝铺也是做着牙行生意的,只是这生丝卖与府城也好,卖与本县也罢,都是般无二的银两,没甚区别。”
    听这话,李佑想起了府城无赖和本县人殴斗时,镇里的牙行掌柜和伙计们在边看热闹的场面,原来都是这个心态。
    “却有桩机密事,你可知道?”李佑继续说道:“本城几个大机户合伙严举人,送了县衙五千两银子,只求放纵府城人抢购生丝。”到此他闭嘴卖了个关子。
    关大小姐闻言下意识蹙眉沉思,稍过片刻,还未等李佑再次开口便猜出道:“莫非是几家合伙要鲸吞蚕食本县的小机户?”
    这么轻松就猜出来了?指望她学会装痴卖萌真是个奢望啊,李佑没趣的答道:“不错,正是如此,那些小机户如今度日艰难。我便觉得这行当里有商机,但又不知从何入手。你看看有什么主意,你我合伙做场。”
    关绣绣又沉思会儿,她家中经营只管购销货物兼有些牙行生意而已,对机户内情并不十分了解,今日听李佑提才晓得情况,所以要仔细想想。
    “兼并机户可以不用考量,毕竟涉及到机工织机等,我等也不是此道中人,委实不便利。”关大小姐很快就有了思路:“所以可做的最好生意便是包揽生丝供给机户,而后便以生丝要挟机户,包销各家织出的成品绸缎。进出,获利定然可观,等是将生丝买卖绸缎买卖两个行当得利合为股了。但这个法子只有市面上生丝短缺时,霸了本镇集市才可行,也只能做这三两月,待生丝充足到处可得时,就没什么用处了。”
    李佑道:“这个我也想过,好歹本官是署理巡检。但有难处,所需本钱巨大。边包揽生丝卖与机户,边收购绸缎外销,两边所需占用银两数目实在不小。若寻太多人合伙,便摊分了获利。”
    “夫君想错了。此事烦难之处不在于银子,本钱大约不是问题。”关小姐脸色轻松,十分胸有成竹。她朝着旁边侍候的婢女伸出手掌,那婢女便很有默(zhaishuyuan.cc)契的变出具象牙珠子算盘放在关大小姐手上。
    在李佑注视下,关绣绣熟练地甩齐算盘珠子,飞快拨动起来。只见她那玉葱样的手指轻盈有韵律的舞动,带起涂了蔻丹的指甲上下翻飞红点闪闪,看的李佑眼神飘荡,很想去摸把。
    不大会儿,关小姐报出串数字,“每架花机日用丝三两,如今生丝货少价贵每两五分,全县织机以千五百之数,日需生丝折合现银二百二十五两。以三日成匹算,需先行拿出生丝本钱六百七十五两现银,另备银若干支付杂项和囤积多余生丝,总数应当不足千。这便是包揽本县生丝绸缎出入大概所需本钱了,不像夫君所言需要几千的银钱。”
    她好像忘了件事情
    “这只是包揽生丝,还需算上收购成品所需的银两。”李佑提醒道,心道这小姐靠不靠谱啊,别是徒有虚名罢。
    关小姐轻笑道:“夫君又想错了,你可真不是生意人。这生丝在于我手,便可以货易货。哪个机户用了生丝,就要把成品赊出来,算是拿生丝加欠账来换机户的绸缎,何须另外本钱?卖绸缎后有了入账,再将欠银还付给机户。而且有生丝短缺的情势所迫,从机户手中即便是赊购绸缎,其价仍可压到最低,外销转卖时却因总量少了可去抬价。这中间都是平日里得不到的利润”
    对于这些,外行李佑只能听着了,美人莺声燕语的解说总比男人口水横飞舒服。最后总算明白了意思,换种说法就是租用机户的机工和织机,然后把生丝给他,织好了先收回成品,卖掉了再付给机户点点饿不死的租金。
    关绣绣再略估算便隐隐发现其中有难以想象的巨额收益,面对理论上的利润,关大小姐向来平稳镇静的心情居然逐渐动荡起来。
    第二集巡检生涯第85章把扇子五个问题
    想着想着,关大小姐有点入了迷(xinbanzhu),粉面红润的又拿起算盘计算通道:“每张机均算日获利钱半,以千五百张机,两个月六十日计,估算得利可至万三千五百两。即便没有这么多张机,八九千两是跑不了的。”
    算毕李大人和关小姐两两相对,半晌无言。他们都没想到居然推算出超出想象的暴利。此时即便李佑做了巡检,也不过月俸五石,实发成米石半,银三两五钱,计算出的利润最少相当于李佑百几十年的俸禄了。
    这样个机会出现在眼前
    两个月十倍或以上的收益啊,李佑心里倒吸了口又口的气,活了几十年第次如此直观的见识到垄断的强大威力,果然垄断意味着暴利这句话正确的不能再正确了。尽管层面很低只是个县,但他要是知县就好了
    再说那关大小姐,她打理家中生意,年到头流水银钱不过千两左右,赢利至多几百,哪里见识过短短时间席卷上万的买卖。对于这个数字,连她也无法淡定从容了。
    关绣绣以手扶胸,按下动荡的心神,默(zhaishuyuan.cc)默(zhaishuyuan.cc)闭目片刻,再睁开眼时便恢复了清明,致歉道:“妾身失态了,仿佛和夫君同作了场黄粱梦,还是早早醒来的好。”
    李佑豪气万分的笑道:“未必是梦,包揽生丝为夫并非做不到!我之前懵懂不明,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听你言茅塞顿开。请助为夫臂之力,得了这笔横财,你我共享荣华,安度余生,岂不妙哉。”
    关绣绣并没有附和,敛容正色道:“夫君万万不可!以势驭财,势不足而力取,乃取祸之道也!本县能有此势的仅陈知县与官府而已,以夫君之势尚还不够,强行出面行事便要与本县丝业作对,树下大敌夫君如何抵得住?即便侥幸得手也不能长守,何苦要有这非分之想,请夫君切不可为暴利钱财所惑!”
    李佑不屑反驳说:“你们女儿家就是胆小。若与全县为敌,我也不敢去出面了,但此事不见得如此。前头说了,本县小机户生计艰难,我若包揽了生丝低价换他们的绸缎,虽然不能叫他们赚多少钱,但可助他们勉强维持而不至破家舍业,不然他们连这点生丝都抢不到,所以还得感谢我,怎会为敌?唯有可虑的只是坏了几个大户的好事,但他们又能如何,难道本官还怕了不成?”
    又说:“你道我势不足,这点我承认。但我也没有想全靠自己,还要去借势的,那县尊的势我是有把握借到。你不也说本县只有陈县尊才能做吗?”
    见李佑执迷(xinbanzhu)不悟,关绣绣脸色焦急的继续劝道:“夫君怎的如此财迷(xinbanzhu)心窍,再听妾身言。来那几个大机户财雄势大。二来借势既然是借,但总要还的。别的不讲,待到陈知县任满离职,没了靠山,夫君独留于本县如何与这些身家巨万的财主们相抗?那时险情难测,祸到家门,悔之晚矣!”
    “哈哈哈哈!”李佑仰头大笑。
    可把关大小姐气的银牙暗咬柳眉倒竖,立起身子甩袖斥道:“原以为夫君固然行事不羁,但也是知晓本份的男儿,如今才知道你有眼如盲,短浅的看不到祸事,见不得钱财!如此意孤行,殃及家中,妾身只觉所托非人,与其到时受辱,恨不能只求速死!”
    啊!?这姐姐死字都说出来了,李佑惊得跳起来,玩笑开大了
    他方才故意那般表现,是逗弄逗弄关大小姐看笑话;二是想测测关小姐的心性,毕竟以后要托付关小姐经营生意的,若遇到个贪婪娘子,难免要坏事。
    但这些理由能直白的说出来吗
    “绣姐儿莫急!还是你说的对。”李佑再次转移话题,不谈生意又谈起感情。拿出差点忘掉的礼物,就是那个装在袋中的团扇,递向关大小姐,“份重礼,情意也重,还请收下。”
    关绣绣冷眼旁观,见李佑立场转变的如此之快,心下有了几分疑虑,方才夫君那种姿态莫不是装的?却故作不屑道:“小小团扇,称得上重礼?”
    李佑卖弄说:“不是我自夸,即便把破蒲扇,只要写上了我的独家赠人诗词,也能卖到十两。这还当不得重礼吗。”
    关小姐接过团扇,还没看扇面上的词句,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夫君送我团扇,是怎么个意思?”
    李佑被问得头雾水,“什么意思?送礼而已。”
    关小姐冷笑道:“李大才子饱读诗书,不会不知道秋扇的典故罢?如今可是即将八月入秋了。”
    言惊醒了李佑,他这穿越男稍有疏忽就忘了代入古人的思维。依稀记得有个汉代妃子失了宠,写了首诗将自己比作秋天被弃置不用的团扇,所以历朝历代秋扇就成了弃妇的代称。自己这好死不死的在七月末送她团扇光惦记着在扇子上能写词卖弄了
    “唉,是我疏忽了,绝无它意,绣姐儿不要多想。”李佑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转移话题道:“你看上面的词句,专为你写的,这才是大礼。不要在意扇子了。”
    关大小姐脸色稍缓,但听词句,又想起什么道:“你那首金粉东南十五州中有句是:牢盆狎客操全算,团扇才人居上游。送扇莫不是讽刺妾身?”
    送个扇子都出了这么多事故,李佑心里都不知道该骂谁了。题扇赠美,好好的桩风雅事,怎么扭曲成了这样子,无奈道:“那首和今天无关,也和你无关。”
    关绣绣总算把注意力放到了扇面诗句上,看了遍(fanwai.org)评论道:“这不像妾身,是写给另个千金小姐的罢,夫君拿错了扇子?”
    “你又误会了,诗词总是带点虚景的,不见得都是很写实。”李佑解释说。
    关大小姐又道:“妾身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而且记得夫君才十七?如何就是关妹妹?”
    李佑打哈哈道:“你难道想被叫老了么?”
    “妾身今日翻看探花集时还注意到,夫君诗词相赠的皆是没多大关系的外人。似乎未给亲近之人写过,为何要给妾身这首?莫非妾身算是外人?”
    “哪有的事。”李佑自己都没发现过这点。
    “那个在县城住的姐妹可曾有过?刘娘子可曾有过?走得最近的名妓李媚姐可曾有过?”
    你还有多少意见起说了罢李佑无语。看来关大小姐已经觉察到自己刚才的装模作样看笑话的心思了,这是在使小性子。良家闺阁小姐被调戏后的反应果然和欢场女子那撒娇痴缠的做派不样自己戏弄在先,也怨不得人。
    关绣绣见李佑哑口无言的样子,心下也有点后悔。捏着团扇在胸前摇了摇风道:“即便有种种不是,妾身仍是很喜欢这件礼物,拿出去闺中好友们定会羡慕妾身,多谢夫君。方才只是气不过夫君戏弄,故意刻薄使性,妾身在此赔礼了,夫君勿怪。”说着盈盈拜。
    李佑也不计较,继续商议起生意大买卖没能力做,小的总可以罢。他可以说动官府出面主事,自家在其中操持,收个成佣金也有千把两银子,不算少了。
    第二集巡检生涯第86章真的宁欺白头翁
    傍晚时分,李佑不情不愿的走在回家路上,怅然若失。名人没有隐私啊,家里稍打听,就知道他在关府,便派了人叫他回去。另方面,挨了杖责的关老员外睡饱了醒来,听说李佑来到家里,又要发狂,李佑在关家也呆不下去了,更别说其他非分企图。
    进了家门,看到王同知和父亲同坐在庭院里的竹椅上闲谈,很没有形象,李佑便觉得这个同知老爷真的给他们当官的丢人!如果让什么御史之类的看到了,没准会弹劾他。
    李佑凑上去要拜见,王同知抬手道:“免礼免礼。”
    旁边李父板起脸道:“你又出去胡混,不知道王老爷找你么!王老爷已经答应了帮着李正过府试的事情,得了恩便要报答。听说王老爷有事需你帮衬,你要尽力!”
    父亲您老人家好歹也是县里的代凶人,能不能不要见了官就像中了弱智光环,这是种什么心态?李佑心里叹道,人家答应帮忙会是白答应的么。
    幸亏他此时和关家小姐谈过后,有了些主意,不妨卖卖人情给王同知,顺便把牢里那几十个府城无赖的事情解决掉。便对王同知说:“王大人的来意下官知晓,请借步说话。”
    说罢他拿眼去挤兑父亲,意思很明显,官员说话,您老人家介平民就回避了罢,其实是担心父亲在边上又会莫名其妙的去帮王同知说话让他难做。
    李父泱泱离开了。
    见周边无人李佑便道:“本县银钱确实紧的很,即便有心为郡守分忧也难为无米之炊。但当下有门来钱的事,我欲劝陈县尊拿官府名义去做,有了钱才好上缴府库。”
    王同知疑道:“这行得通么,你们县尊怕是不愿担着与民争利的风评罢?”
    “王大人屈身亲至我家,还肯相助我李族童生府试,下官怎能不感念于心。虽然此事极难,但下官定要竭尽全力促成此事,以报大人之恩。”既然做了,李佑便要强调下困难卖足人情,怎么说也是个同知,指不定啥时候就用得着。
    王同知这才宽了心,转眼就故意把黄师爷名字吐露了,“那就先行谢过了,果然如同黄先生所言,此事非李巡检不可。”
    黄师爷啊黄师爷,你可真抬举我,李佑心里只有苦笑,估计老先生也是被纠缠的没法子才把人打发到他这罢。又想起牢里那几十个府城无赖,以及洪巡捕的事情。但李佑没有直接说,却故意问道:“大人堂堂五品大员,不惜清誉屈身到访,在下实在有些愧不敢当。你就这样有把握来劝得动在下么?”
    李佑已经答应帮忙游说陈知县了,王同知也就没什么提防之心。坦然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李佑道:“不瞒你说,老夫也是有备而来,你且阅阅这个。”
    李佑接过便看,上面写着:“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之分,老子曰天地相合,以降甘露,即此理也。故阴阳不调,便有干旱。古人又云,天地阴阳不调,旷男怨女之故也。汉之大贤董子求雨,尝令吏民夫妻偶处交媾,以调和阴阳,皆有灵验。以此推之:虚江城隍庙有巫祝韩氏,以女身侍奉阴神,乃至阴女子也,当时又有本县闻人李佑,魁伟健壮为至阳男子也。二人神前交媾,便有调和阴阳奇效,甘霖遂降县境。”
    看毕李佑哭笑不得,好有趣的东西,竟然拿他的绯闻说事。便问道:“从哪里来的?简直荒谬。”
    王同知本正经的说:“法师们会商贵县降雨缘故后,写出这么篇呈文,报到我这里。老夫也觉得不像话,扣住了。”
    这还是正式呈文?没开玩笑罢李佑猜到定是那几个神棍们变着法子故意恶心自己,真要报上府里,那真有点丢人丢到全苏州了。
    王同知拿着这篇东西直忍到最后才亮了底给自己卖个好,如果自己不肯帮忙,恐怕就不是卖好而是要挟了。
    又想,这老头看上去谦和平庸无能,也许都是假象,敢舍出去脸面的官员多了,有几个只靠这个混到五品?这篇东西莫非是王老头指使神棍们写出来的?越想越有可能
    先不想那么多了,王同知如今大概也没有别的底牌了罢。李佑拱手谢道:“多谢王大人扶持相助,这篇东西实在下流不体面,焉能去污了府尊的眼睛。”
    “李小哥但请放心。”王同知将呈文揉作团扔了,以示心意。
    李佑紧接着就道:“不过还有事,那西水巡检司关押了几十个府城无赖,涉及到下官的考计,请王大人告知洪巡捕,不要再来啰唆了。因为不便审讯结案,只能关押到考核时现充人数,待到八月考计完毕,我就放人。”
    王老同知有些为难了,洪巡捕是府衙刑名系的胥吏首领,上面有相应的推官通判直到知府,他这并非当权的老同知去说话很吃力,但也拒绝不了李佑。不由得叹道,底牌亮早了,难怪这小哥刚才问东问西的套话,真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无奈只得答应道:“老夫定尽力。”
    话说王同知为何如此委曲求全?原来这知府想叫他致仕回乡,但王老同知恋栈不去,自觉身子康健再干十年毫无问题,知府便把这要钱的大难题给了他。要知道,就连知府老爷都不想只是不想不是不敢去直接面对各方面硬气无比的陈知县,换成别的县,还不就是句话的事。
    不想被强迫退休的王老头也只能硬着头皮拉下脸皮来到虚江县,个五品文官,连这小小九品芝麻官都得去求。亏得他以不第秀才出贡,多少年历任下僚杂职,卑躬屈膝也是练出来了,换成别人哪里放得下身段。白发老翁,屈身到如此地步,其情可悯,值得叹。也幸是李佑正好有个法子,顺势就帮了他,换成别人给他个闭门羹,那就更是屈辱。
    后话不提,见已经说动了李佑帮忙,同时贴出堆人情的王同知也不在李家久待,起轿回了县公馆。可惜李父在外面叫办了精美席面到家里,准备留王同知宴饮,全都浪费了,又被李佑暗中鄙视番。
    第二集巡检生涯第87章恼火的陪嫁婢女
    送走了王同知,李佑松口气,经营生意的事在今天终于有了眉目。他如此热衷于赚钱,并非本性贪婪爱财如命,而是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为尔。
    直以来有个挥之不去的残酷现实就是,李佑的收入应付花销捉襟见肘。他的地位提升的太快,短短几个月间从衙役跳了两跳,成了声名在外的署理巡检,但花费也越来越多。政治上升速度远超收入增长速度,也远超身边妻妾婢女家奴的增长速度
    不论是当典史时也好现在也好,囊中直羞答答的,这是必须要解决的。上辈子的中学政治课本告诉李佑,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不适应生产力就要完蛋,经济基础不牢固,上层建筑就不稳定。
    作为个月俸仅仅五石,而且还没领到过的新鲜芝麻官,却已有妻二妾,至少三婢女两长随若干仆役,往来交游又要处处维护相应的体面,李巡检的经济压力可想而知。唯值得庆幸的是,轿夫可以白用官署的,不需自家开销。
    别忘了还有那虎(fuguodu.pro)视眈眈的刘老泰山,他准备送宅子送家奴送婢女,其心昭然若揭。如果手头没有财力对抗,最后住着刘家买的房子,用着刘家送的奴婢,花着刘家的银子,那到底是刘家嫁女还是李佑入赘了?
    总不能直靠着嫁妆坐吃山空,或者和父亲住起蹭吃蹭喝混日子罢。
    为了避免自家上层建筑崩盘,成为完蛋的生产关系,李巡检当前必须要大力发展生产力,毫不动摇的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他为什么不假仁假义的放过舍身救父的关小姐,这就是最重要原因。
    不过李佑再急也急不得这两日,起码要等到关大小姐入了门,上了床。破了身,那才敢去放手使用。到时便可以找机会说服陈知县以官府名义垄断西水集市的生丝,聘用关家丝行为官用掌柜,从中抽个成利,两三个月入账千两白银不成问题。府城若有压力,就交由王同知顶着罢,反正虚江县衙赚钱也是为了满足知府的胃口。
    心里盘算完毕,李佑心情舒畅的回房去也,却见梅枝在外屋神色不善的盯着他,大概是已经知道了关小姐的事情罢。对于这个陪嫁过来的婢女,李佑心里其实很不满,很反感。
    想那同是婢女的小竹,虽然跟了自己这个半吊子老爷没被教过规矩,有些时候没大没小的,但她的心至少还在自己身上,没大没小时看在眼里也颇讨喜可爱。可这位梅枝姑娘,接触了几天发现她不单单是目无他这个家主,那屁股根本就是坐歪的,她说的话到了自己耳中便觉得十分可憎,不过给自家新娘子几分面子,不去计较而已,况且她背后也许还有刘老丈人的授意。
    却见梅枝气愤的冲着李佑道:“这才新婚几日,老爷又是夜不归宿又是纳新,难得白日在家还去找那关小娘子鬼混,教我家小姐脸面往哪里放?心内又如何自处?”
    闻言李佑怒(shubaojie)意渐生,护主心切不是错,但这个院子里主人是我而不是别人,个婢女哪有而再再而三的指手划脚的道理。便逼近梅枝斥骂道:“你家小姐是谁,老爷我怎么不知道?这里只有李家娘子没有刘家小姐,想当刘家的奴才就给我滚回刘府去!这里容不得你了!”
    能被刘老巡检挑来陪嫁的婢女果然也非同常人,泼辣得很,便见梅枝上前步叉腰还嘴道:“老爷做错了事情还不许人说?刘家小姐也好,李家娘子也好,无论怎样那都是老爷的妻子,难道老爷为所欲为心里些也不顾念?好不晓事!”
    个婢女也敢当面指责老爷,李佑大怒(shubaojie),厉声道:“那是你这贱婢该多嘴的?”说着就要出门叫张三李四过来,把梅枝拖出去打家法。
    刘娘子在里面听见梅枝顶撞李佑,惶惶的急步出来,把按住了梅枝捂住她的嘴,面又拿眼色去朝李佑求饶,小嘴颤抖着张了又张什么却也说不出来,慌的大滴大滴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李佑看自家娘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