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孤鸿》第五十一章 扫黄

    星期天晚上,关峰没回星城,星期一下午,她再次陪着苏静云来到看守所。
    “……,秦拓光,检察院很快就会以故意杀人罪提起公诉,你真的都想好了?”
    第一次退补,并没有补充爆炸性的新证据,聚众斗殴转化为故意杀人,主犯,这个案子,秦拓光不改口,苏静云也没太多的办法。其实,即便他改口,苏静云也不能保证什么:翻供,总要有个理由吧。开庭时法官会不会认可秦拓光翻供的理由,现在,谁也没把握。
    “苏律师,打架我又没动手,我积极赔偿,认罪认罚,能判无期以下吧?……。”秦拓光还是老样子,一根接一根不停的抽烟,却根本不接苏静云的话茬,只是不断强调自己案发当时的“苦衷”。
    “这个,主犯,聚众斗殴的组织者,而且,秦拓光,你有前科,难度不小,我只能尽力争取,……。”
    苏静云看着秦拓光憨厚的笑脸,只想狠狠地踹上几脚,这一刻,她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些警察会对犯人“上措施”了,可惜,她是律师,上措施什么的,只能心里想想。
    “那就辛苦苏律师了。”在拿到谅解书之前,秦拓光不打算说别的了,有人向他保证,只要不乱讲话,开庭时一定会拿到谅解书,可惜,现在,谅解书还没有。秦拓光隐隐约约的明白其中的味道,也不觉得不可接受。
    相比于苏静云,有几十年的老交情在,秦拓光,更加愿意相信马明亮,他相信,有马明亮在外面,对他更有好处。
    马明亮仗义的口碑,真不是吹出来。
    看守所有大量的法律书籍,秦拓光没事干就翻翻,仅以自己案子涉及到的几个罪名而言,秦拓光觉得,自己的了解,并不比一般的律师差,当然,辩论他还不行,心里清楚,嘴巴里说不出来,所以,律师还是少不了的,但自己该做什么,秦拓光,心里有数得很。
    ……
    “小峰,上去坐坐,心里烦得很。”
    再一次劳而无功,回到沅州,晚饭时苏静云菜吃得很少,酒喝得很痛快,沅州没有她最喜欢的红酒牌子,不过,国产的红酒,口感并不差,苏静云对红酒,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研究,国产红酒,也能喝。当然,喝多了,也会醉
    “苏姐,我陪你去河边走走吧。”关峰摇摇头,他不太愿意去苏静云的房间。
    “不去河边。沅州的治安太差。”已经十二月份了,没事干去河边喝凉风,这不是有病吗。
    “那在下边喝杯茶。”沅州的治安,确实一般,苏静云的理由太强大,关峰也无话可说。
    “有些案子的事要告诉你,房间里,安静。”苏静云也不等关峰答应,迈步走进酒店。
    “唉,她也挺不容易。”关峰微微一皱眉,想了想,心里默默叹口气,还是跟上苏静云。
    他自己的麻烦事就不少,不太想过多掺乎秦拓光的案子,也不想和苏静云有太多的私人瓜葛。关键是,对秦拓光,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他有点不喜欢这种无力的感觉。
    “以为开辆破奥迪,翅膀就硬了?”
    听到后面关峰的脚步声,苏静云撇撇嘴,露出一丝胜利者的微笑。不过对关峰的奥迪,她还是有几分好奇——买一辆老款奥迪可能不值多少钱,但养个二手奥迪,保养、维修、加油,可比富康贵多了,关峰一个学生,哪来养车的钱?就是这个案子关峰的一些开销,苏静云还没有给他,报销。
    “……,前几天,我和杜书记见了面,这件事,……。”进了房间,苏静云心情不错,哼着小曲烧水泡茶,还洗了个澡,直到关峰快要暴走了,她才坐下来谈起秦拓光的,小麻烦。
    根据苏静云的介绍,这件事,一开始是杜麦宇不愿意鹤城市莫名其妙的多出几个亿,找人给马明亮打了声了招呼,可惜,马明亮拒绝了。
    “……,杜书记的意思,要我们,努力想想办法。”其实,苏静云有点后悔去见杜麦宇了。不见还好,见了,她也没有了退路。
    “我就不信,马明亮干了那么大的工程,认真的查,找不到马明亮其他的把柄,……。”
    说实话,关峰来到鄂斯界一百多天,要忙乎的事情着实不少,对华夏社会管理体制真正的感觉和了解,很肤浅,但他在律师这一行,平时听得多了,也大约知道,旧城区改造这样的大工程,马明亮,就不可能没有一点问题。
    “对呀,我们这不正准备找马明亮的把柄呢嘛。小峰,你想想啊,……。”
    苏静云优雅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款款而谈。
    马明亮明明有问题,如果杜麦宇出手了却没搞定,还要重起炉灶,杜麦宇的面子,还不得掉到地上去?市高官,是很要面子的,或许,比一般人更加的在乎胜利本身而不完全是胜利的结果,没有这种坚韧的性格,他凭什么脱颖而出,成为一方诸侯?
    其实这中间的种种因果,苏静云也不完全清楚,不过,她在鹤城市委,不是有朋友吗。
    “……,呵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小峰,你不会不懂吧?”
    苏静云长篇大论的说完,静静地望着关峰。
    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连篇累牍的细细向关峰解释其中的得失和理由,已经不再是对待普通助理的态度了。
    “苏姐还学过兵法啊。”关峰淡淡的一笑。
    道理他懂,道理谁都懂,关键是,这和他关峰,又有什么关系?什么马明亮,什么杜麦宇,他一个都不认识,甚至连面都没见过,这也不是他的案子,他只是一个,助理,还是临时的,实习生。
    “现在的关键人物,就是祝捷,小峰你在沅州认不认识什么人,把祝捷弄掉?”
    看着关峰云淡风轻的笑容,苏静云恨不得脱下自己的内裤罩在他脸上,把他闷死。
    苏静云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她朋友表示,祝捷的麻烦,要她,自力更生。
    “祝捷?我不认识。”关峰摇摇头。
    走正当程序弄掉祝捷,关峰没这个本事,非正常手段吗,难度也不小,要他死还简单点,但是,凭什么呢?
    关峰相信,他们在沅州被人扔石头、插匕首、丢毒品,祝捷都脱不了干系,但这都是冲苏静云来的,虽然手法糙了点,毕竟没有伤害到自己,祝捷行事,只是恐吓恐吓苏静云,没有真正的伤害什么人,也就没有超过关峰的底线,关峰没理由对他出手,至少没有要他命的理由。
    至于事情背后马明亮2亿元的对对错错,呵呵,纠结这些,不是关助理分内的工作。
    “小峰,你这次帮了云姐,以后也少不了你的好处。”苏静云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胸前波涛起伏,很是壮观,眼波迷离,声音甜得发腻,和奶油妹妹也有的一比。
    能帮杜麦宇赢了这一局,苏静云自然获益良多,有眼下的收益,也有将来的收益,不过,今晚,对关峰,苏静云愿意拿出来的,也就是,嘿嘿,一个充满激情的浪漫夜晚。
    “苏姐,我,……。”
    “嘿嘿,和邱杰敏他们混在一起,就没有好事。”
    活色生香的美女、昏暗的光线、暧昧的气氛,和挑逗的眼神,关峰也忍不住有点小反应,不由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地喝一大口:这副身体,可不是小男孩了。
    这一阵子他和邱杰敏吃饭、唱歌,旁边的小姑娘可都不是老实孩子,不仅个顶个的年轻漂亮,说话很开放,有时候身体的小动作,也颇具挑逗性,他虽然没有下手,但回去后心里想一想,也是免不了的。
    正在这个时候,“咣”地一声大响,房门被推开了,七八个人冲了进来,当先一人膀大腰圆,正气凛然的大喊,“所有人都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很显然,此人也是一个电视剧爱好者,迈瑞克警匪片看了不少。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苏静云蓦然一呆,下一刻,就猛地站了起来,她晚上喝了不少酒,正是春情荡漾的时分,眼看就要入巷,如此的紧要关头,被人活生生的打断,顿时就暴走了。
    “有群众举报,这里有人卖银瓢娼,先全部带走,去所里谈。”带队的是一个派出所副所长,看见房间里的情形,心里暗暗叫苦。“麻批的,这都十一点多了,狗男女还不上床,喝尼玛的茶啊。难道是,就完事了?”
    完事了是不可能的,就是副所长自我安慰的一个笑话,不过他得了机宜,今晚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两个人带进派出所里,穿着衣服也不行: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是卖银瓢娼,想干啥?
    就算最终定不下来卖银瓢娼,那也要单位、家属来领人,搞得人人皆知,把他们名声搞臭。最好是,再也不敢来沅州。
    住沅州大酒店的主,应该是,比较在乎名声的吧。
    至于警官证,那是什么玩意,没有那张卡,老子这堂堂派出所所长,嗯,副所长,就是假的了!
    其实副所长带着警官证,但你说看就给你看?凭啥!就凭你屁股大?
    副所长,也是很要面子的!
    听副所长发话,下面几个小警察闹哄哄的上来就要动手:小地方,没那么多讲究,只要是货真价实的警察,又穿着警服,要什么警官证!有什么话,到所里去说吧。
    “我是星城来的律师。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是入室抢劫,我要报警,我要投诉你们!”
    苏静云大声尖叫,顺手抓起了,一叠卷宗:之前,她确实和关峰研究了证人证言中的几个细节,把卷宗拿出来看看,顺手放在了茶几上
    “投你妈的诉!星城来的了不起啊。”一个小伙子嬉笑着,慢慢伸手去抓苏静云——反抗啊,你反抗啊!反抗激烈点才好,最好能把衣服都反抗掉。
    其他的人,嬉皮笑脸的起哄,却不上前帮忙。那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显然是被吓傻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个女人,挣扎的越激烈越好,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沅州大酒店,果然是,好地方。
    “慢!小黑兔,我是细腰,这是我领导,星城来的大律师,弘法律师事务所的苏静云律师,我们在研究案子,你确定要栽赃陷害老同学。”
    “祝捷这是,阴魂不散?嘿嘿,沅州大酒店这门锁,质量不行啊,不知道是不是买到了假货。不过,卖银瓢娼,这就是鄂斯界的,运气?有意思。”
    一直安安静静在沙发上坐着的关峰突然站起来,不过出乎众人的预料,他却没有动手,而是指着后面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喊道。
    他并不能确定,如果这一帮人再等上几分钟,或者苏静云的“前戏”抓紧一点,自己会不会被抓个“卖银瓢娼”的现行,但是,他们偏偏就是在这紧要关头闯了进来,这,真的是简简单单的运气吗?关峰也有点小困惑。
    真的被堵在被窝里,他总不能把来沅州大酒店的人都杀了,即使他可以不在乎小黑兔这个同学。
    “兄弟们等一下。刘所,这是我中学同学,关寨的关峰,他家就在民政局,刘所你看,……。”
    外号小黑兔的同学,露出略显夸张的惊讶神色,对关峰点点头,没打招呼,也没上前,就站在原地,伸手拦住旁边神情紧张的两个同事,为难的看着领头的副所长。
    他和关峰是中学同学,关系一般,刚才还能说他走在后面,个子又长得矮,关峰坐在沙发上,被人挡住了,没看见。现在嘛,前几天宇文清彪请客,两人还在沅州鱼巷一起喝酒,想装不认识,都不可能。
    其实小黑兔一进门就看见了关峰,不过他只是一名辅警,有领导在,轮不到他说话,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抓卖银瓢娼碰到同学,小黑兔不是第一次了,男同学、女同学,他都碰见过。但来沅州大酒店抓卖银瓢娼,他没经验啊,事实上,全沅州的警察经验都不多。沅州大酒店,就不是抓卖银瓢娼的地方,这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的。
    “你同学?嗯,查查这个女人的证件,核实一下,靠,肚子疼,我先去拉泡尿。”
    刘副所长一下子呆住了,心中大骂晦气,借口尿遁,赶快去外面打电话,却忘了沅州大酒店,房间里就有卫生间。
    如果是两个外地人,管你三七二十一,什么律师不律师,先拉到所里再讲。就算关峰是本地的,小黑兔的同学,如果光着屁股被摁在床上,那也啥都别说了,先进去蹲一夜,交五千块罚款,再谈其他的。
    但是、可是、然而,关峰不仅是本地的,有根有梢,而且穿的很整齐,和苏静云在,规规矩矩的喝茶,现场还有个中学同学,这样的话,如果刘副所长还要一意孤行的抓人进派出所,这个,赤裸裸的栽赃陷害,就超出了刘副所长的底线:沅州就那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不认识谁啊,传出去,他一大家子人家,以后在沅州,还要做人呢!
    至于关峰已经完事了,那就是个笑话,刘副所长智商正常:来沅州大酒店抓卖银瓢娼,里面肯定有说法吗。
    “……,什么?还没上床!在喝茶?民政局家的孩子?他同学也在?刘二狗你个蠢货,谁他妈让你去这么早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接到刘善清的电话,祝捷恨不得把他拉出去枪毙十八遍,但到最后,他还是不得不下令刘善清,收队。
    祝捷很清楚,即使他命令刘善清强行把人带回去,刘善清也未必会服从,他或许不会硬顶,但想找个借口拖延几分钟,给关峰打电话找人的机会,太轻松了。除非自己亲自到场,可惜,他不能去现场。
    “真他妈的狗皮膏药,沾了手就甩不脱。”挂了电话,祝捷狠狠的把自己摔倒在沙发上。
    他肯定早就知道关峰是沅州本地人,甚至知道他原来的富康车是找老郭家小子借的,不过,祝捷想不到关峰年纪轻轻一个小伙子,对着苏静云这么一个大美女,还能忍得住——都十一点多了啊,这不科学。书上不是说干柴烈火烧得快吗。
    秦拓光的案子,祝捷跳来跳去,并不全是因为廖四维的招呼。从一开始侦查,祝捷就收了马明亮一大笔好处。现在苏静云这么瞎折腾,他就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可惜,尽管祝捷下定决心动用了卖银瓢娼这招杀手锏,事实证明,苏静云,并不好对付,而且,运气不错。
    “十一点抓嫖还早!妈的,啥话都叫你说了,做领导就是好,正反都有理,……。”刘善清只是副所长,自然不敢和祝捷顶嘴,骂骂咧咧的走回去,“搞错了,是楼下。不好意思啊兄弟,有空了老刘请你喝酒。走了,走了,快点,别让楼下卖银瓢娼的跑了,……。”
    一群人呼啸而去,基层的作风,就是这么简单、粗暴,连小黑兔同学,也只是讪讪的打了声招呼而已。
    苏静云本来还想再唠叨几句,看关峰只是对小黑兔挥挥手,什么都没说,也只好悻悻的坐了回来。
    “苏姐,你休息吧。今天晚上没事啦。”送走一大群不速之客,关峰微笑着安慰苏静云。
    既然对手已经使出了卖银瓢娼这等大杀器,别的手段,今晚肯定来不及准备了,不过关峰还是不想留在沅州大酒店:别人他不怕,万一传到费诗婷耳朵里,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关峰不是怕费诗婷担心自己,而是怕她,和苏静云见面。
    至于苏静云要不要换个房门结实的房间,他就管不着了。
    “沅州这破地方,真是无法无天。”
    关峰走了,苏静云看着破破烂烂的房门,暗暗庆幸不已,她心里明白,今晚如果不是关峰正好碰见那只小黑兔同学,很大的可能,自己现在正蹲在不知哪个小黑屋里哭呢——星城大律师,在沅州,不管用。就算以后能找回场子,但眼前亏,是吃定了。
    没办法,客场作战,就是这样束手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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