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元翻明》第五十七章 生歹意堂主用拙计

    芝麻李、彭大、赵均用等人之所以都对道衍有些忌惮,除了不清楚他和刘玥儿的真实关系以外,便是因为他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坚忍性子。
    毛贵看着道衍的背影,眼神里充满疑惑,这并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他现在看似被激怒,却好像又是在……激怒对方?
    人群果然又嘈杂起来,传出许多污秽之语,要不是毛贵站在身后,道衍恐怕早就被这些本为强盗的人群吞没。
    “你这个臭小子,爷爷们劫道杀官兵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
    “小子,杀过人吗?我们过得可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在这里大放厥词?”
    罗文素见事情闹得越发严重,便想站出来缓解下气氛,可还未等出声,人群中又飞来一个酒碗,径直砸向道衍。
    道衍躲闪不及,只好抬起胳膊去挡,酒碗击了个结实,掉落在地上,才“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吵是吵,闹是闹,如今家伙都用上了,刘玥儿和罗文素等人都是面色一寒。
    道衍吃痛,揉了揉胳膊,这下子是冲着头部砸来,辛亏自己反应及时,挡住了酒碗。表面上被众人激怒,心中却是冷静异常,时刻分析着局势。
    饮酒虽然是教众常犯的一条,可如今这年月百姓想吃饱肚子都难,更别说饮酒作乐了,所以平常人家只有赶上有什么好消息或者逢年过节才能沾一沾酒气荤腥。大部分情况下,舵主、堂主等对此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人顾及这等小错,可最近却总有当街醉酒的人出现,颇为奇怪。
    道衍入场后便在观察吵闹的人群,发现大致都是彭大的旧部,便觉得有些可疑,若是因为绿林出身便要饮酒,那赵均用看着更像是跋扈之人,他的部下为何从来不闹?若自己所猜无错,应当是有人刻意而为。
    盯着地上碎裂的酒碗,一番思索之后,心中有了打算。不待罗文素等人出声,道衍扬声道:“各位入明教之前便敢于反抗元贼,的确是义勇可嘉,方才是我唐突了。”
    “真是个窝囊废,还以为要跟我们打一架呢!”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怎么跟变脸似的,方才还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难道是被这一下砸怕了?”
    道衍致歉后,人群中又是议论纷纷,全场的人尽是陷入困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道衍抻着长音,顿了一下道:“如今各位既为明教弟子,又是红巾军的一员,那这教条和军规,无论如何也得遵守,如有违背便决不能轻饶。”然后又指着醉醺醺的二人向罗文素问道:“罗舵主,这二人既犯教条,又违军规,该当如何?”
    罗文素沉着脸道:“斩!”
    嘈杂的人群刹那间鸦雀无声,众人吸了口凉气,心中清楚场中二人可是跟了彭大许久的心腹,难不成这小子真敢借着这些规矩便动手杀了他的人?
    道衍听后,昂首道:“既然前有教条、军规如此,那便斩了。”然后将身旁毛贵的佩剑借来,朝二人走去。
    随着他一步一步缓慢地逼近,倒着的一人再也不敢装醉,坐起身求饶道:“别,别杀我!”
    “咦!”
    “原来是装醉!”
    场中除了闹事的彭大旧部以外,还有许多看热闹的教众,此刻也议论起来。
    道衍一言不发,继续缓步走向二人。
    看着道衍似笑非笑的表情,求饶的人惊恐至极,向人群中投出求救的目光,可却无人回应。
    “之前有谁饮酒,我且不问,但你二人如此明目张胆的酗酒,想必便是带头违反军规和教条的人,今日不得不死!”道衍说罢便举起铁剑。
    听着道衍冷漠至极的声音,这人顿时吓出了哭腔,急声道:“不是我们!真的不是我们!我们也不想饮酒闹事的,是……”毕竟有所顾及,话到嘴边还是犹豫着吞了回去。
    道衍眯起双眼,质问道:“哦?你的意思是,有人逼着你借此生事的?”
    这人再次朝四周望去,发现依旧没人救助自己,憋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
    道衍将剑放下,回首看向人群,扬声道:“唆使教中兄弟酗酒,挑拨教中兄弟的情谊,莫非是我们之中进了元兵派来的奸细?”
    这三者是一项比一项更重的罪名,场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道衍身上,关注着事情的走向。
    道衍移回目光道:“说吧,究竟是谁?”
    “是……”
    就在大家等着他说出幕后推手的时候,一直装作醉倒的另外一人突然起身抽出一把匕首,瞬间插进了他的喉咙。
    “大胆!”毛贵一声怒喝,向行凶之人冲去。
    行凶之人动作极快,不待毛贵和道衍等人动手,便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喉咙,转眼之间便倒在血泊之中。
    场中形势变化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众人出身惊愕之间,道衍则暗中观察众人的神色。扫视许久,只见所有人都在观察场中情景,唯独有一人目光始终放在刘玥儿身上。
    是他?道衍看清了这人的模样,原来是彭大的儿子彭早住隐藏了身份,藏匿在人群之中。
    原来如此,道衍嘴角上扬,转过头小声向毛贵确认道:“这二人可是彭舵主的旧部?”
    毛贵点了点头,皱起眉毛,疑惑道:“不错,你是怀疑……彭舵主?”
    道衍摇头不语,毛贵也不好在众人面前强行追问。
    芝麻李走进场中,抱拳环视众人道:“诸位既然是冲着我芝麻李的面子投身明教,参加义军,便还得请大家遵循军规教条,以此为例,如若再犯,莫怪我不讲情面!若有谁反悔了,便尽早退去,我决不强留!”
    芝麻李在徐州一带的乡野间向来颇有名气,是仁义之士,众人见他发话,又见到今日惨死的两条性命,也只能认同,不敢再出声反驳禁酒一事。
    道衍走到刘玥儿身边,小声言语了几句后,刘玥儿点了点头,快步走上前道:“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各位都无需再做深究。无论各位兄弟之前入教参军是带着什么目的,今后还请大家团结一致,这样的事情如若再有发生,我必严惩不贷!”
    众人齐声应允,逐渐散去,几名骨干随刘玥儿折返议事厅。
    “小师父,刚才为何不继续追查,如若顺藤摸瓜应该很容易便能找出背后指使之人。”毛贵也知道刘玥儿让大家不要深究,必定是道衍的主意,所以发问道。
    罗文素也赞成道:“是啊,既然已经看破了有歹人作祟,为何不一鼓作气将他揪出来。”
    道衍依旧立于刘玥儿座侧,表情平静,轻声解释道:“其实幕后之人我大致已经猜出是谁了,只不过不想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是谁?”芝麻李也急声问道。
    “我既然能够猜出是何人,自然也就看出了他此举的目的。各位放心,我自有办法处理此患,不必将此事闹大。”
    芝麻李和毛贵对视一眼,对神神秘秘的道衍略显不满,俄顷便起身识趣地离开了,屋内便只剩下刘玥儿、罗文素、道衍三人。
    剩下的罗文素自然是可以信任之人,刘玥儿轻声道:“这下你可以放心的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道衍的手臂还在作痛,见没了外人,便寻了个座位坐下,反问道:“你们没发现今天有一位堂主没有露面吗?”
    “你是说彭早住?”
    “不错。”
    刘玥儿疑惑道:“他虽然不在场,但也不能因此就断定是他指使那两人装醉的吧?”
    道衍胸有成竹,将所想娓娓道来,“方才混乱之时,我已向毛堂主确认过了,那两人都是彭舵主的旧部,而且对我出言讥讽、谩骂也大多是其手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前几次因饮酒闹事的教众也是这伙人吧?你们想想看,同样是绿林出身,赵舵主跋扈的处事之风显然更盛,他的部下都没有因此闹事,而颇有智谋的彭舵主怎么会纵容属下如此呢?”
    刘玥儿分析道:“如此说来,的确有些奇怪,可这段时间彭舵主带人在徐州打探情况……所以,能调动他这些部下的只有彭早住!”
    罗文素认同二人所说,却对彭早住的动机不太清楚,问道:“可这彭早住平时看上去像个老实人,这次为何要行此事?”
    道衍答道:“其实刚才他也在场,只不过换了身装扮躲在人群之中罢了,虽然藏得不错,但还是被我看到了。”随即嘿嘿一笑,将目光转向刘玥儿道:“之所以能发现他,盖因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场中形势吸引的时候,只有他的目光始终盯在圣女身上。今天的事情若我们全都束手无策的话,我想藏匿着的他便一定会挺身而出,然后略施小计降服一众早就吩咐好的下属,届时必将提高自己声望,甚至赢得圣女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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