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激荡大时代》第191章 愧疚

    台风过境后,羊城恢复了往日的酷热。
    太阳炙烤着大地,火车站广场上人头攒动。
    从地面蒸腾起的水汽,如袅袅炊烟一般,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歪歪扭扭地向天空飘去。
    台风过境时滞留的旅客经过两天的分流,依然不见减少。
    有人不小心踩到一摊水洼,溅到旁边的人身上,本来就烦躁不堪的两人,几句话就吵了起来。
    林维桢被人潮裹挟着,缓慢地向前挪动。
    检票进站,候车大厅像极了沙丁鱼罐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列车一辆辆的进站出站,候车大厅里的旅客走了一批,然后又来了一批。
    开往北京的列车即将进站,林维桢拿起行李挤进站台,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种拥挤的情况,不禁庆幸买了张卧铺票。
    卧铺车厢等待区这边的人并不多,林维桢慢悠悠地排队等待上车,就在此时,两个退伍军人往这边走来,一个提着行李的,一个抱着小孩子,这样的组合看起来挺奇怪,林维桢不禁多看了一眼,随即愣住了。
    和军人同行的还有一个少妇,怀里抱着个婴儿,正是来羊城车上碰到的那个。
    两人的目光对到一起,少妇同样愣了一下,勉强笑道:“大兄弟你也坐车呢”。
    林维桢礼貌地点点头,道:“你这是……”。
    提着行李的军人问道:“嫂子,这位是?”
    少妇道:“这位同志是前两天在火车上认识的,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多亏了他帮忙照应”。
    军人朝林维桢伸出手,林维桢却放下行李,先敬了个礼。
    对方有些意外,赶紧回了个礼问道:“同志当过兵?”
    林维桢道:“78年4月参的军”。
    “班长好!”
    林维桢失笑道:“我退伍两年多了,现在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互称同志吧,怎么称呼?”
    “报告班长,我叫刘永,他叫吴大成,我俩是一个班的”。
    吴大成怀里抱着小丫头,敬了一个很别扭的礼,喊了声“班长好”。
    小丫头趴在吴大成肩膀上,回头瞅了林维桢一眼,眼神有些迷茫。
    林维桢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问:“不认识叔叔了?”
    小丫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没搭理他,回过头重新趴在吴大成肩膀上。
    少妇在一旁尴尬道:“大兄弟,小孩子不懂事,别放在心上。”
    林维桢摆手笑道:“小孩子认生,理解。”
    掏出一包烟,散了两根烟,问道:“你们刚退伍?这是要回家?”
    刘永神色黯然道:“是啊,这身军装再也穿不了了。今天来送送班长的爱人,至于我俩,过两天再走。”
    林维桢没有多想,问道:“你们班长呢?”
    话刚问出口,林维桢就后悔了,这个节骨眼儿很敏感,搞不好会被认为打探军事机密。
    刘永狠狠地吸了口烟,轻轻地摇了摇头,林维桢心里咯噔一下,啥都明白了,想安慰安慰少妇,却感觉浑身没了力气,甚至根本不敢看她。
    这时,火车进站了。
    刘永和吴大成帮忙把行李和孩子送上车,没想到林维桢又和少妇成了邻居。
    “嫂子,那……,那我们走了”。
    “这两天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嫂子,你可别这么说,太见外了。我……”,刘永在身上摸了摸,从裤子兜里掏出一个布包,放在小桌上,道:“嫂子,这些钱是我和几个战友凑的,你别嫌少”。
    说完,和吴大成转身就走。
    少妇抱着孩子来不及追,把钱塞到林维桢手里道:“大兄弟,你腿脚快,帮我把钱乖给他俩,这些钱都是他们的卖命钱,我要是拿了,孩子他爸在地下也睡不安稳。”
    林维桢忙道:“大姐你别着急,我这就去”。
    下了车,看到刘永和吴大成还没走远,小跑着追上去。
    “班长,你怎么下车了”。
    林维桢苦笑道:“给你们送钱,她说这钱她不能拿,要是拿了,你们班长九泉之下也不安心”。
    刘永和吴大成对视一眼,刚想拒绝,林维桢便拉起刘永的胳膊,把钱塞进他手里,道:“我觉得她说的没错,心意到了就行,钱你们还是收回去吧”。
    “可是……”,刘永有些急了,道:“班长家里条件不好,出来当兵这几年,都是嫂子一个人操持,班长这一走,嫂子拉扯两个孩子,太难了!”
    林维桢问道:“你班长家是哪里的?”
    刘永道:“长沙南边的农村,穷山沟,家里就几亩地,唉……,我们几个战友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嫂子,也只能凑点钱了。”
    林维桢道:“这点钱杯水车薪,总有花完的时候,到那时怎么办?”
    刘永顿时哑口无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维桢拍拍他的肩膀,道:“救急不救穷,你班长家的问题不是这点钱能解决的,而且甚至不是钱的问题。”
    刘永和吴大成也知道林维桢说的在理,重重的叹了口气。
    林维桢变得沉默起来,此时他心里充满了懊悔和愧疚。
    自己也当过兵,也上过战场,也面对着战友的鲜血和死亡。
    可自己却从来没为他们做点什么。
    或许因为害怕回忆,只好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努力强迫自己忘记那些人,那些事。
    可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有些事情怎么可能忘记呢?
    刚退伍那会儿,自己确实没有余力帮他们,可现在呢?
    在首都住着大房子,夏天吹着风扇喝着冰镇啤酒,冬天抱着媳妇儿睡热炕,每个月挣着几万几万的钞票,下一次馆子能花普通人家大半个月的生活费……
    挣钱的目的难道仅仅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难道只是为了自己过得轻松惬意,享受着大部分人羡慕不已的生活?
    刘永和吴大成发现林维桢眼神飘忽不定,不知在想什么,有心想要告辞离开,但又觉得对方是前辈班长,只好继续耐心地等着。
    这时,停在对面站台的火车车头发出一声沉闷的汽笛声,林维桢猛地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乘坐的火车,发现并不是自己这趟车要发车。
    长长吐了口浊气,看看刘永,又看看吴大成。
    “我也当过兵,也上过战场,运气不错,活着回来了。所以,虽然咱们今天刚认识不久,但我的心情跟你们的一模一样。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就把钱收回去。我中途下车,去你们班长家走一趟。”
    “这……”,刘永有些迟疑道:“班长,人多力量大……”。
    林维桢笑了笑,问道:“你信不过我?”
    刘永红着脸嗫嚅道:“班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林维桢拍拍他的胳膊,然后敬了个礼,转身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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