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蒙恬一身戎装走进雁门府衙,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蒙骜,抱拳道:“末将巡查赵国军营完毕,特来向将军汇报!”
蒙骜‘恩’了一声,抬头看着蒙恬,淡淡问道:“说说看,你是什么想法?”
对于姜珝大营中的变化,蒙骜早就从斥候之口了解清楚了,他派蒙恬过去巡查,就是为了看清姜珝这么做的意图。
姜珝的行为,的确有点反常。
正常的将领,是绝对不会向姜珝这般,先带领八万大军攻打二十万军队驻守的城池,而后却是加固营防,在敌人的城池面前,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蒙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禀报道:“将军,末将已经洞悉了姜珝的意图,姜珝此举……乃是为了攻心!”
蒙骜平静道:“攻何人之心!”
蒙恬道:“攻将军之心!”
蒙骜也是沙场宿将,当他听到蒙恬说出‘攻心’二字时,便已经想通了姜珝的意图。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姜珝已经洞察了蒙骜此刻立功心切的想法,先将一场滔天大功送到他面前,而后又带给他绝望。
想到了这些,蒙骜自然也就想通了昨晚的一切。
姜珝昨晚或许会有所防备,但也仅仅只是防备而已。
蒙骜昨晚若是不顾一切的发动总攻,倾尽二十万兵力,此刻的姜珝或许已经狼狈而逃了。
“咳咳……咳咳咳……”
蒙骜猛地一阵咳嗽,只感觉气血攻心,大脑一震眩晕。
想通了,就可以看透一切吗?
蒙骜是清楚了姜珝的意图,可就此放任姜珝不管,他能甘心吗?
尤其是,昨晚明明就是破敌的最佳时机,可却是因为他的犹豫不决而白白放弃。
“祖父!”
蒙恬惊慌失措,连忙上去拍打蒙骜的后背,帮助蒙骜顺气。
好半响,蒙骜微微摆手,淡淡道:“好了,我没事了!”
蒙恬的目光有些复杂,他很担心蒙骜的身体状况,也很清楚蒙骜此刻的心情。
秦国就快要统一了,而蒙骜却已经老了。
为秦国效力了一辈子,蒙恬很清楚蒙骜对秦国的感情。
所以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蒙骜想再一次焕发光辉,为秦国立下不世之功,也为自己名留青史。
蒙恬有些担心道:“祖父……”
蒙骜微微摆手,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本将知道该怎么做,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明日……就先试探一下姜珝的营防吧!”
蒙恬拱手道:“是!”
蒙骜脸色微沉,冷声道:“姜珝小儿想要攻老夫之心,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蒙恬目光有些放松,担心里仍是止不住的担忧。
别看蒙骜说的轻松,可他内心究竟是什么想法,只怕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蒙恬没有尝试过被人攻心的滋味,可蒙恬还记得在自己小时候,又一次父亲让他背诵一篇兵法,可他却因为贪玩,直到晚间才想起此事。
蒙恬当时害怕极了,生怕明日被父亲教训。
蒙恬连夜背书,可心中越是慌乱,就越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到了最后,蒙恬硬是强逼着自己背了一宿,可到了第二天,依然只背下了前半段。
自从领兵之后,就一直有人告诉他,为将者,兵法韬略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心境。
心境输了,即便你的兵法再强,终究也会输给你的对手。
这个道理通俗易懂,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并没有多少。
为将者的压力,只有为将者才动。
为将者的压力不仅仅来自于对手的强大,更来自于国家、百姓、士兵的期待,来自于那些等着你战败后攻击你的政敌,更来自于自己的内心。
一道将令事务,可能就会让几万人死于非命。
以往的蒙骜心静如水,多年的沙场生涯,早已让他淡漠生死。
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谁都懂。
然而此刻的蒙骜,却是有点急了。
深吸一口气,蒙骜看着蒙恬,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蒙恬拱手道:“是!”
蒙恬退去后,蒙骜独自一人坐在案几之后,拿起案几上的书准备继续看,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蒙骜知道自己的心境已乱,昨晚放弃夜袭之事,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一静,让自己的心态保持平和,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
可蒙骜还能静下来吗?
蒙骜想到了王翦,一旦王翦那边率先取得此战的胜利,那王翦便是秦国第一个功臣。
到了蒙骜这个岁数,其实已经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他也无意与王翦争什么,他知道自己和王翦还是有些差距的。
可……到底还是不甘心啊!
正因为这个不甘心,蒙骜放不下昨晚放弃夜袭之事,并定下了明日试探姜珝营防的决定。
他还是要战!
这一次绝不能再被姜珝的威名所震慑,他要亲自试探一下姜珝的实力,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
无数的心事压在蒙骜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
走出府衙,蒙恬回头看了一眼,口中微微一叹。
蒙恬此刻不得不承认姜珝的高明之处,以少攻多,竟然想出了攻心的战术。
可有一事,蒙恬还是有些不解。
即便蒙骜被姜珝气倒了,说句不好听的,哪怕蒙骜死了,可秦国这边,毕竟还有二十万大军。
蒙骜一死,蒙恬便可名正言顺的接管军队。
秦国的二十万大军,依然不会乱。
甚至在同仇敌忾之下,只要蒙恬稍加蛊惑,秦国大军的士气必然高涨。
哀兵必胜!
所以蒙恬猜测,姜珝攻心是真,但未必就是想要逼死他的祖父。
“或许……姜珝是想让祖父在心急之下,胡乱指挥,从而掉入姜珝的陷阱之中。”
蒙骜已经发现了,自从姜珝抵达了雁门之后,战场的节奏就开始由姜珝把控了。
可明明他们才是占尽优势的一方。
蒙恬抬头看天,他已经想明白了。
想要打赢姜珝,就不能被姜珝以往的战绩所震慑。
他必须忘掉那一切,只将姜珝当成一个善于出奇的将领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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