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时间,转瞬即逝。
姜珝带着玄翦、荆轲、焱妃、王虎等人,与一众亲兵,站在饶安的城墙上。
目之所及,山野间尽是一片金黄,无数农民面朝黄土,收割着一年的收获。
姜珝目光向远处眺望,大地一片金黄,几乎看不到尽头。
这么多的粮食,国家要征税,又要给地主交公粮,最后能够落在百姓手里的,恐怕只剩下三层左右。
农业社会的缺点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在任何时代,粮食都是最重要的物资。
朝中的达官贵人,民间的巨商士族,只要手里有钱,就会对百姓巧取豪夺,侵占土地。
哪怕是汉唐这样的强国,即便最初建国时,君主会分给百姓农田,可随着时间流逝,这些农田最终都一一落在了地主的手里。
姜珝不由感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些百姓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可最后却连温饱都难以满足。这么多的粮食,你们可知最终都到了哪里?”
没有人回答姜珝的话,因为这个问题根本用不着回答,大家都知道问题的答案。
更何况,姜珝本身便是‘达官显贵’之一,是这个时代的获利者,根本没有立场去感慨这些。
姜珝当然不是无病呻吟,转身看了看身后,饶安城依然是一片繁荣盛世的景象。
“饶安,已经有三年没有饿死过人了。”姜珝继续说道:“曾经有很多人问过我,商业是否可以兴国。我说不是。他们又问,如何才能兴国……”
“我说改革生产力。”
“如果一个人可以凭借工具,做十个人的工作,那么饶安城外的农田,便可以扩大十倍。可百姓吃不了这么多粮,那么他们便会开放思维,谋求生存之道,如此……商业才会慢慢兴盛起来。”
“荆兄,春耕时,两头牛才能拉动一把犁。墨家之人将大量的经历放在机关术上,也不知这些年究竟在研究什么?不知他们可否改良耕犁,让一头牛便可拉动,从而开垦更多的农田。”
荆轲面色戚戚,开口道:“此事我会与巨子商议。”
王虎这时上前道:“末将知侯爷关心农事,不过庞立将军已经从邯郸出发数日,大军再有三天便会抵达饶安,与侯爷商议换防事宜。侯爷,我们也要准备一下,这月末,恐怕就要离开饶安了。”
姜珝问道:“漳水大营那边,修缮的怎么样了?”
王虎禀报道:“月前侯爷派三千兵马先行返回漳水修建军营,又有大将军相助,此刻应该已经竣工。”
姜珝挑眉道:“应该?”
王虎连忙道:“数日前漳水回报,只差最后的工作便可完工,想必这两日便会有消息传来。”
“还有三天。”姜珝沉吟片刻,问道:“庞立带了多少人过来?”
玄翦答道:“庞立领军七万兵马。”
墨鸦现在还在训练人手,目前姜珝的情报网还是由玄翦负责。
姜珝点点头,道:“七万人,分守饶安、武城两城,就凭庞立大军的战斗力,齐国只需遣一良将,带兵十万即可破城。”
见无人回应,姜珝淡淡道:“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了。在秦国内部没有分出胜负之前,赵国还能继续修养个几年。”
荆轲忽然想起一事,拍了拍脑门,道:“昨日喝多,差点忘记一事。侯爷。墨家派人传信,徐夫子为侯爷铸剑已成,只差最后的打磨,最迟半月,墨家便会将剑送到饶安。墨家知我住在侯府,便通知了我。”
姜珝点头道:“我知道了。”
见姜珝面无喜色,荆轲不由有些奇怪。
姜珝当日铸剑所耗资金之大,便是连荆轲都有些咋舌。可如今宝剑铸成,姜珝却又表现的没有丝毫兴趣。
荆轲好奇问道:“侯爷听闻喜事却不见喜色,莫非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那倒没有。”姜珝笑着解释道:“剑这种兵器,劈砍不如刀斧,刺杀不如枪矛,本身又是单手武器,即便招架也很难用得上力气。剑虽灵动,却要步法与身法配合。不过剑乃百兵君子,本侯铸剑,也只是附庸风雅罢了。”
根据杠杆原理,剑这种兵器,是真的不占优势。
只是剑法灵动敏捷,对于人类的咽喉、心脏等要害,不需用力便可刺伤,相对那些重兵器占些便宜。
但剑只能用于江湖斗武,若用在军阵杀伐上面,剑太短,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姜珝铸剑,真的只是为了附庸风雅。剑对姜珝来说,便如美玉一般,只是一件装饰品罢了。
荆轲点点头,道:“也对,侯爷身边高手众多,又有大军护卫,寻常江湖高手连侯爷的面都看不到。侯爷武功虽高,但想来也没什么出手的机会。”
姜珝看了荆轲一眼,笑道:“越王八剑,件件都是天下名剑,锋利无匹。可越王铸剑之初也只是为了收藏,让宝剑染上鲜血的,是那些以武犯禁的所谓侠士。”
“剑虽是兵器,可宝剑饮血,便意味着天下大乱。等什么时候这些名剑都被爱剑之人收藏于高阁,那才是真正的太平。”
荆轲虽然也是江湖侠客,可他对姜珝这话却极其赞同:“侯爷说的不错,儒家说侠以武犯禁,可侠为何要犯禁?错在于侠,还是那些该杀之人?荆轲也想看看,这天下名剑,何时才会被束之高阁。”
姜珝缓缓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夕阳的余晖映在众人身上,温暖中又带着几分寒气,姜珝整理了一下衣衫,道:“回府吧!”
侯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姜珝坐于案几后侧,正提笔写着什么。
书房中间,玄翦、墨鸦、王虎三人静立无声,等待姜珝吩咐。
半响后,姜珝将毛笔放下,双手拿起竹简吹了吹。等笔墨风干后,姜珝将竹简卷起放在案几一侧,开口道:“王虎,我们撤离饶安的收尾工作,进展如何了?”
王虎道:“侯爷放心,绝对不会被人发现把柄。不过……”
说到这里,王虎凝声道:“饶安的那些主政官员,这些年或多或少的也能发现一些秘密,以往侯爷坐镇饶安,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可一旦侯爷离开,他们这些人,恐怕未必会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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