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郭开府。
夜已深,府门之上挂着的灯笼中,烛火还在静静燃烧。门口安置的石狮子在灯笼的余照下,阴影拉的老长,为庄严的府邸平添了三分奸诈。
一辆高头马车驶过城东的街口,停在了郭府门前。
府前候着的仆从连忙上前,将已经微醺的郭开扶下马车,生怕慢了一步,惹的郭开不喜。
郭开是当今赵王偃的伴读书童,赵王偃登基之后,郭开的地位一路水涨船高,在赵国混的风生水起,如今更是官至赵国上卿,位同丞相,在赵国的官制中,郭开比李牧还要高出半级。
姜珝以前在邯郸时,也曾与郭开照过几面,对于郭开这个人,姜珝对他的评价是能力还算不错,但却将心思用在了谋己上。
在这个时代,君子有君子的生存之道,小人也有小人的生存之道。
当年赵国老将廉颇位高权重,在军中势力极大,在民间也颇具名望,便是李牧也因为敬重廉颇,甘心居于廉颇之下。
当时赵王偃登基还没有几年,威望尚浅,在朝中处处受制于廉颇。
郭开便是看穿了这一点,再加上廉颇曾经得罪过郭开,郭开当时又收了魏国的好处。于是在廉颇领军攻魏时,郭开向赵王进言廉颇有谋反之意,赵王当即剥夺了廉颇的大将军之位。
别管当时赵王究竟信没信,他为了自己的权利,为了大王的威严,都必须要扳倒廉颇,如此才能收回属于大王的权利。
廉颇属于真正的铁血汉子,性格耿直,对廉颇来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当年他向蔺相如负荆请罪,便可见其心性。
长平之战,廉颇被临阵换将,导致赵国大败。如今廉颇又领兵攻魏,赵王又一次夺了他的军权,廉颇恼火之下,当即叛出了赵国,领兵投靠了魏国。
自廉颇之事后,赵国朝野上下,无不畏惧郭开之势,从未有人敢得罪于他。
数日前,郭开又收了秦国的好处,在朝上当众指出秦国罗网曾暗探姜珝在饶安的府邸,话语之中,直接点出了姜珝隐瞒了某些秘密。
原本按照计划,赵王好奇之下,一定会派出使者,以‘慰问’作为为借口,前往饶安调查。
但李牧随即上表,姜珝在饶安策划了赵、韩、百越三方结盟,合纵抗秦的战略,并表示姜珝愿意调回邯郸,以使臣的身份出使韩国,与韩国结盟。
如此一来,罗网调查姜珝的原因便得到了解释,而且姜珝也愿意让出饶安,赵王便也没了心思再派人去饶安。
原本这也没什么。
但就在今晚,郭开暗会罗网,希望罗网可以结清尾款。
可罗网表示,郭开没有完成与秦国的约定,赵王并未派人去饶安,订金我们可以不要,但尾款你也别想要了。
这一下,郭开是彻底恨上了李牧与姜珝师徒,便是对罗网也略有几分不满。
在郭开看来,李牧和姜珝阻碍了他的发财之路,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仇结大了。
而且郭开已经完成了他负责的事情,可罗网却没有按照约定,将剩下的钱给他,这罗网也没什么信用可言。
其实像郭开这种‘谋己’的小人,有时候真的很可怕,一旦让这种人身居高位,他们所能造成的破坏力,甚至可以颠覆一个国家。
姜珝说赵王偃志大才疏,毫无识人之明,便是因为如此。
赵王偃虽一心想要重现赵武灵王时期的盛世,可对赵王偃来说,只有顺着他心意的人才是好臣子,违逆他心意的便是佞臣。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赵王偃生于王室,从他出生开始,身边的所有人都顺着他的意,长久以来,便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相比之下,嬴政少年时所经历的苦难,反而使他成为了千古一帝。
管家扶着郭开一路走到卧室,目光环视一周,挥了挥手,将周围的仆从尽数遣散。
郭开推开了管家,示意自己暂时不需要人照顾,而后推开房门,脚步虚浮的走向卧榻。
还未至前,郭开便看到摆在床榻之上的人头,心中猛然一跳,正要惊呼,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惊慌之中,郭开也看清了床榻上的人头,那人正是今日和他见面的罗网之人。
“郭大人!”
一道颇为玩味的声音在郭开身后响起,郭开回头一看,皎洁的月色下,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周身黑气萦绕,看不清来人面容。
郭开心中惊慌至极,酒意顿消,颤着手指指向来人,惊恐问道:“你,你是谁?”
墨鸦抿嘴轻笑一声,微微抬首道:“郭大人,我家侯爷与郭大人神交已久,特命在下前来拜访。”
侯爷?
赵国内当得起‘侯爷’之称的人有数位之多,但能派出这样高手的人,在郭开的印象就应该就只有一个人。
郭开眼睛不断左右转动,瞥了眼屋外,看似不经意的笑道:“你是姜侯的人?郭某无意得罪姜侯,姜侯也应该知道,数日前之事乃是秦国罗网的意思。”
墨鸦邪异一笑,淡淡道:“进入郭大人府邸对别人来说千难万难,但对我们来说再简单不过,郭大人不妨声音再大一点,看看有没有人能听到?”
墨鸦话音一落,郭开透过窗户,看到数到人影在外面闪动,显然进入府中的并非只有眼前这一个人。
郭开心中顿时一沉,府上竟还有姜珝的人,看这声势,也不知究竟来了多少人。
不过姜珝既然没有对他动下杀手,那就定然还有用得着他郭开的地方。
眼珠一转,郭开谄笑道:“不知姜侯特意派阁下前来,有何要事吩咐郭某去办?”
墨鸦心下冷笑,这郭开果然如侯爷所说,就是真小人一个。
别看郭开此刻看似服软,旦等今夜一过,郭开雇佣到高手自保,他转身便会不遗余力的对付姜珝。
墨鸦淡淡一笑,冷声道:“我家侯爷让我给郭大人送来两件东西,第一件郭大人应该已经看到了,至于这第二件……”
言罢,墨鸦看了郭开一眼,微一抬手间,一个精致的木盒甩在郭开身前的地上,盒盖随之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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