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再醒来时,窗外的天色都暗了,室内也是黑沉沉的。她睁着眼,目光在四周搜寻了一圈,几乎看不清周围都有些什么,连柯泽在不在她都不知道。
她心中害怕,不由轻唤了一声:“阿泽?”
没有回应。
司琴下意识地以为,柯泽是出去了。她挣扎着坐起身,想要摸索到床头的灯开关,却听“啪”的一声,紧随而来的光亮几乎刺痛了她的眼。
她抬手挡住眼睛,避开这刺目的灯光,唇一下抿得死紧。
就算不用眼睛看,她也能察觉到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阴沉。专属于他的逼仄气息挤压着房间里的空气,让她即使完全适应了这灯光,也无法畅快地呼吸。
她慌乱紧张的目光搜寻着男人的身形,在看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男人时,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他只是语气吓了人一些,低敛着眉眼坐在那儿时,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她下意识放柔了嗓音问他:“阿泽,你为什么坐那么远?”
明明在她昏睡过去前,他们已经近乎回到了五年前的状态。她也下意识地还以为他仍是她的阿泽,就像她还是他的琴儿一样。
柯泽听见她罕见的亲昵称呼,眉宇间微微一动,薄唇轻扯了两下,却一点笑意都露不出来。
他沉默地坐在那儿,直到司琴察觉到丝丝不对劲,想要下床过来拉他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一下把司琴要挪下床的动作定住!
“别过来。”柯泽冷声说道。
司琴一直觉得,柯泽微低清冷的嗓音听上去特别性感,每当他低沉着声线跟她说话,她都忍不住为他这一瞬的俊美专注而心动。
但现下里,她听着男人冷漠的嗓音,竟有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错觉。
她想,柯泽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她入睡前他还好好的?为什么等她一醒来,他就变了个人一样,脾气甚至比之前还要难以捉摸?
她不由得把刚伸下床的双腿抽回来,也不盖被子,就这样抱住自己的膝盖,尖尖的下巴抵在双臂上,呆呆地望着离她足有三米远的男人。
这么善变的男人,她都快要不认识他了呢。
她失望,柯泽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自从穆维维走后,他就关闭了空调,打开窗户通风,让外面的热空气进来,逐步替换掉了满室的冷空气。
正是热夏,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满背都是汗,伤口因为汗水里自带的盐分而绞疼,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然而这种疼,跟眼前女人那陌生的眼神带给他的疼痛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冰冷淡漠的眼神同样笔直地落在她身上,眨动眼睫的速度比司琴还要缓慢,要不是他坐在那儿胸膛还有起伏,她甚至都要以为他……
司琴咬住唇,没让自己往某个不好的方向想。
不过好在,这种僵持的气氛没坚持多久,因为柯泽先开了口。
“你说要照顾我,是在可怜我,对不对?”他的声线很低,听不出喜怒,神情里更辨不清他究竟是何意。
司琴突然听到他这么问,一下就怔住了。她没想过他会这么问,真的,她从来都没有可怜同情他的意思,她想来就来了,怎么可能会是因为可怜他才来呢?
但男人不这么想,她不说话,他也就耐着性子沉默,两边都是安静的,谁也没有主动打破这份微妙的平衡。
而这样的静默,显然让司琴感到委屈,她望着男人深沉漆黑的眼睛,越来越觉得自己跟他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些隔阂,只怕是这辈子都无法打破了。
她深吸口气,撇开脸,努力让自己用平静的语气去说:“柯泽,我不可能有过的想法,请你不要强加在我身上,好吗?”
有些问题根本不存在对不对的答案,而是根本不应该存在的问题,她又怎么能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一旦她否定,那不就证明她的确有过那种想法?
不,她从没有可怜过他。从来都没有。
男人却是显而易见的不信,或者说,他问这个问题,就像是自己在自言自语,根本没打算回应她什么。
司琴觉得心情很躁郁,她没想到一醒来会面对柯泽无端的指责。是有人趁她睡着的时候跟他说了什么?还是他自己胡思乱想的?
司琴比较倾向于前者,是以,她果断开口问他:“是谁让你产生这种想法的?是我主动给你造成的错觉吗?还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男人沉默的短短几秒间,她脑海中转过了许多的人选。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柯母,不过凭柯母对她的态度,只怕她根本不可能在病床上躺到一觉睡醒。那会是谁?
如果柯泽不主动告诉她,她还真不可能知道会是谁。不过好在,男人的行事作风还是她记忆里的磊落,不过要撇去他们当初打抚养权官司时候他不折手段的态度。
柯泽只沉寂了三四秒,便用低沉缓慢的嗓音告诉她:“我看到了,有人发表了关于林亦寒挑选钻戒的微博。”
这下,轮到司琴陷入长久的沉默。
空气里弥漫的寂静来得十分汹涌,男人根本没意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不哭不闹,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让人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实际上,司琴很想笑,是那种放肆的、大声的、淋漓尽致的苦笑。这个男人,他难道就不知道自己一拳把林亦寒打晕了的事情吗?林亦寒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醒没醒都不知道,他就信了别人说林亦寒去挑选钻戒的微博。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
明明啊,问她一句话就能知道答案的事情,他偏不问,自己早已默认了答案了,旁人又怎么能把他叫醒呢?
当下,女人就娇软地笑了出声。她的笑声一开始很低,慢慢地升高,最后变成了敞怀大笑。
而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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