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计》第十三章 小灰驴好吃吗

    灵兽司最近已经没有优质灵兽了。
    袁陌是袁家的一名外门弟子，被安排照看灵兽司。
    灵兽司位于洵山北部山腰的一片巨大山谷中，山谷绵延近百里，谷中天地元气浓郁，豢养着无数珍奇灵兽。
    不同于山脚下为山中提供饮食所需的丰山镇，灵兽司中的珍异灵兽并不是为了食用而豢养，更多其实是一种投资。
    这里有头顶生角的黑色巨蟒。
    身含凤血的锦鸡。
    以及更种身具不凡血脉的灵兽。
    与人类修士相比，妖修在大道之上能否走的长远更加看重血脉。
    一些身具不凡血脉的灵兽虽灵智未开，可一朝在灵兽司天地元气充裕的山谷中觉醒得道，便极有可能成为上三品的大妖修，而有了袁家在其灵智未开时为其护道的这份香火情，纵然妖修们大多爱好自由，也愿在关键时刻为袁家出一份力。
    袁陌每天都在小心照顾着灵兽们，期待着墨蟒化蛟，锦鸡成凤。
    照看灵兽司是个肥差，虽然北山的这片山谷人迹罕至，自己一个人长年照看灵兽司有些孤寂，可一旦在自己的照看下灵兽司出现觉醒妖修，袁家便会直接将自己提拔为内门弟子，从此便能专心修行，大道可期。
    然而，一切美好的期待都在半月前破灭了。
    那是一天清晨，天边微微发白，太阳还未升起。
    正在竹屋中修行的袁陌忽然听到化龙池里传来一声巨响。
    化龙池中的墨蟒已然生角，化蛟就在眼前，万万不能出事。
    袁陌顾不得平复气息，御剑向化龙池飞去。
    一个青衫男子站在化龙池畔，背后背着一口巨大的青黑色铁锅，袁陌看着有些眼熟，这铁锅好像正是自家灵兽司厨房中的那口……
    青衫男子右手正牢牢抓着巨大墨蟒的七寸，墨蟒拼命地挣扎，巨大的长尾不停地甩在化龙池畔的玉台上，砸出一道道深刻的裂纹。
    “住手！”袁陌一声暴喝，来不及多想，飞剑袭向背锅男子的背影。
    飞剑在男子身后一尺处停下，摔落在地。
    背锅男子右手微微发力，只听咔的一声断响，墨蟒最后发出了一声不甘的龙吟，脖颈骨骼破碎，停止了挣扎。
    眼看巨蟒在自己面前瞬间身死，袁陌心中升起无限绝望，大喊着向背锅男子冲去。
    背锅男子缓缓转身，一双桃花眼中闪过浓浓的不满：“叫什么叫？”
    袁陌猛然间停下脚步。
    面前的背锅男子赫然是自家少主——袁齐。
    袁齐的恶名，袁陌早有耳闻，一直觉得自己看守灵兽司，又身处这样偏远荒僻之地，应当不会与少主产生任何交集，想不到今天，竟已这样的方式见面了。
    “少主……”袁陌立即行礼，随即望向袁齐手中惨死的墨蟒，心痛的问道：“这条墨蟒即将化蛟，您这是……”
    “今天心情好，来此处山谷打猎，你有异议？”少主的声音凉了起来。
    “不敢。”袁陌低声委屈道。
    随即，袁陌看到自家少主将墨蟒像围脖一般缠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背着身后的大锅，继续在山谷中游览起来。
    看着袁齐走动的方向，袁陌心中大感不妙。
    果然，自家少主走向了那一群身具凤血的锦鸡。
    袁陌连忙上前小意道：“少主，这锦鸡身具凤血……”能不能别捕猎他们？
    听闻此话少主俊美的桃花眼眯了眯，似是在仔细观察那群锦鸡，只见他不满的摇头道：“凤血少的可怜，没什么大用，这两只还不错。”他修长的手点了点其中的两只锦鸡，随即弹指将他们打晕提在了左手上。
    袁陌的内心仿佛在滴血，却只能默默跟在自家少主身后。
    少主似乎察觉了他的情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行了，我这就走了，明天再来。”
    听了少主的最后一句话，袁陌的心底已是一片绝望。
    在送少主即将离开灵兽司的时候，少主忽然将目光投向了正在溪边喝水的灰驴，大步走去……
    “少主……这不是咱们灵兽司豢养的灵兽，这是袁逸长老的坐骑，半月前袁逸长老打算闭关，便送过来让我代为照料的……”袁陌急道。
    话未说完，少主早已拉扯着驴尾巴远去了……
    只余目瞪口呆的袁陌傻傻的站在原地。
    第二天，少主没再背锅，只是捉了两只锦鸡，又在溪中捞走一条金色巨鲤，一只青蟹，两条龙鱼……
    第三天……
    看着灵兽司中每天都在不断减少的珍异灵兽，袁陌的内心已变成一潭死水。
    都说自家少主荒唐，行事放荡不羁，袁陌之前一直不大相信，如今却是咬牙切齿，深以为然。
    ……
    吴家中曲山位于一片群岛之上，岛屿四面环海，北面中洲稷下学宫所在的中皇山，南临莲花宗掌管的青阳洲。
    数万年来，阵法卓绝的吴家在各洲间设立了无数传送法阵，为众多中低阶修士妖修提供便利的同时，也为家族带来了巨额的财富。
    比起袁、齐、常三大世家，吴家的修士数目不过其他家族的三成，可却依然能够稳坐十大灵脉之一的中曲山，其主要原因便是吴家的护山大阵极为强悍。神守境修士主持护山大阵，便可斩杀化神境强者。而吴家历来主持护山大阵的，都是化神境强者。人们通常称他为吴家的守阵人。
    想到自己是吴家未来的守阵人，吴青便觉得责任重大，好生心累。
    走下中曲山后，吴青好奇的在自家平江城中闲逛，这还是他第一次下山。
    不断有修行者认出他来，恭敬地上前行礼。
    吴青并未出声，只是轻轻点头。随即立刻从青玉扳指中取出一顶月白色的斗笠戴在了头上，并发出了满足的叹息，世界终于可以安静了。
    平江城中十分热闹，街市上售卖着许许多多他从未见过的稀奇小玩意，以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各种小吃。
    吴青站在小吃街口看着琳琅满目的美食犹豫了许久，摸了青玉扳指数次，最终还是离开了。
    他来到平江城中自家的传送阵旁，静静看着通往建宁城的价格：两枚灵石。
    “这么贵？”吴青不满的嘟哝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再次回到小吃街，掏出一颗紫石珠，买了二十张最便宜的白饼，放入了手上的青玉扳指中。
    ……
    海上的风很大，吴青踏着一片寻常的竹叶，在海面悠然前行。
    如墨般的长发简单的束起，垂在脑后，纹丝未动。吴青拿出一块白饼，安静咀嚼着。
    阵法高妙者，风雨无阻，自成世界。
    ……
    为了筹备第二期《十色》，袁齐最近十分忙碌。
    半旬时间，终于按照何年的计划将一切安排妥当，自己的属下也掌握了刊印流程。
    许久未见何年与寒生，也不知他二人此时正在洵山哪里修行，袁齐打算四处找寻一番。
    “袁齐！”一声暴喝从天而降，一道雪亮的剑光停在了袁齐面前。
    是族叔袁逸，在父亲那辈排行第三。
    袁齐眉头皱起，看向袁逸。
    面前的袁逸面目通红，须发皆张，长剑直指袁齐，大声喝道：“你把我的坐骑小灰驴怎么样了？”
    袁齐气笑道：“三叔？您闭关出来啦！什么时候一头灰驴的帐也算在我的头上了？”
    袁逸从身后拉出一人，断喝道：“休想糊弄过去！你在灵兽司抓走无数灵兽的事不该我管，可你抓走我的坐骑这事，必须给我个交代！此事他可是亲眼看到了！”
    袁陌被袁逸拉到袁齐面前，面色涨得通红，委屈道：“少主，您背着大锅肩抗墨蟒，手提锦鸡离开咱们灵兽司的时候，牵着尾巴捉走的那头灰驴便是袁逸长老的坐骑啊……当时您走的快，应当没听到我的呼唤……”
    袁齐眼珠微转，恍然道：“原来如此！”随即向袁逸耸了耸肩道：“三叔您也听到了，我确实是不知道啊！”
    “废话少说，把我的小灰驴还我便是。”袁逸冷哼道。
    袁齐的桃花眼弯成了漂亮的新月，无辜道：“这可难了，您的小灰驴已经祭了我的五脏庙了，您还是去找祖母告状吧！”
    “小兔崽子！”袁逸发出一声怒吼，一片剑光在袁齐身畔亮起。
    袁陌吓得连忙捂住了眼睛。
    ……
    幽静的山谷中，一股浓郁的火锅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巨大的青黑色铁锅平稳的漂浮在半空中，锅底一小团紫色雷火缓缓燃烧，锅中赫然是一锅沸腾的红汤，寒生与何年坐在铁锅两旁，正涮着薄薄的滑鱼片。
    “好吃吗？”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二人身旁响起。
    寒生并未抬头，大嚼着涮好的鱼片含混道：“好吃！袁兄弟来啦，快一起尝尝何兄弟的手艺！简直惊为天人！”
    何年谦虚道：“还得感谢袁兄弟的招待，没有袁兄弟家这么好的食材，我也做不出这么好吃的菜……”
    何年话未说完，声音却猛然停住。
    面前的袁齐已经看不出曾经的俊逸模样，漂亮的桃花眼一只已经封侯，另一只也肿的老高老高，仅剩一条缝隙可以视物，高挺的鼻梁下方还挂着两条未擦干净的血迹，右侧的嘴角已经变成紫黑色，厚厚的向外翻着……
    “我是问，小灰驴，好吃吗？”
    袁齐仅能睁开一条小缝的右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