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和任务有关吗?”缪顿冷静地问道。
“当然了……缪顿。出于避嫌原则,如果我们发现你对地球有着某种难以割舍的故乡情节,或许就会另选别的星云战神去完成这项任务。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我想你不至于不理解。”利露露别有所指地笑道,“还是说,你现在很紧张,所以没能及时察觉到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你是在担心什么吗?比如说,担心……自己的故乡会不会因为某些原因而被签署种族灭绝令?”
“……”缪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外表上分明只是个小女孩,可那碧蓝色的眼眸里却透着一股极强的穿透力,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一般,“我向您保证,没有这回事。确实,我诞生于地球,但从未将其视作故乡。如果现在的地球威胁到了泛文明的和谐发展,被签署灭绝令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对此感到遗憾。”
“哈哈,放松一点,缪顿,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利露露打趣般地笑了笑,她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让人不免平生好感,“我们只是谈谈,随便谈谈而已……能不能告诉我,你名字中间的‘野比’(nobi)是什么?”
“那是我父亲的姓。”
“哦,原来如此,是父亲的姓呢……”利露露意味不明地笑了,“据我所知,这应该是地球人的名字吧?”
“正是如此。”
“除了你之外,绿星上也有一名‘星云战神’,他的名字叫树·野比·斯图坦因。你认识这个人吗?”
一个留着绿色长发,披着深黑色乌鸦袍的人影出现在缪顿的记忆中,他有些愤愤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女皇陛下……我不认识那个圣母一样的素食主义者,但他所做的一些事我有所耳闻。”
通过扫描缪顿的大脑,利露露感受到了一种极强的不屑和嘲弄,心里暗自好笑,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她知道星云战神往往都是特别高傲的人,彼此之间不认同对方的理念实属正常。在召来缪顿之前,她也和斯图坦因用远程投影的形式谈过一次,其结果是后者出于避险原则,主动放弃了这次任务,这也让利露露从侧面认识到了任务的复杂性……
能让一个星云战神避嫌,那得是多大的面子啊?
“嗯……除了我之外,元老会中有一位来自阿尔坦维的大总统,名叫一·野比·英菲尼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曾经接到过他派下来的征召令,为他办过事。他的名字中间也有‘野比’这个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呢,缪顿?”
“这是某种认亲仪式吗?”缪顿的语气微微有些起伏,“我向您保证,女皇陛下,我的姓氏只是一个单纯的纪念。事实上,我与我的父亲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至于阿一大总统为什么会冠一个人类的姓氏我也毫不知情,他亦没有在任何场合与我探讨这个问题。”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缪顿,稍安勿躁。”利露露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头粉红色的长发跟着在地面上荡了几下,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我问这么一长串问题并不是为了刁难你,太空在上……谜题就摆在我面前,我得保证自己这一次选对了人。”
她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凌空浮现出一张立体影像。
缪顿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看起来,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这个人类叫野比大雄……也就是你这次任务的目标。”利露露没有点破大雄和缪顿之间的关系,很多时候,将双方都心里明白的事情按下不表会好一点,“请你去一趟地球,监视这个人类的现状,包括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一旦发现他的行为违反了泛文明安全条例,务必要给予警告。若警告无效的话,宇联将会采取强制行动,但没有人想把事情做到那个地步……所以,一切就要看你的了,缪顿·野比·奇奥拉大将。(大将是缪顿的官方军衔)”
她别有所指地加重了“野比”二字的语气,似乎是在暗示缪顿不要徇私枉法。
“……我能不能先问一下,这个人类犯了什么罪?”
“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触犯任何一条刑律。但在五天之前,我们的系统检测到了这个人类个体发生了正向基因突变,威胁等级从原来的1变成了现在的9,已经是‘可能造成多个高等文明毁灭’的级别了。对于这种威胁等级的个体,缪顿,你也知道宇联的做法……要么就是像你们这样,收入编制,要么……”
“这不可能。”缪顿赶紧否认道,“他……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能力……”
“‘播种者之眼’是不会说谎的。”利露露挂在嘴角的微笑变得像冰霜一般寒冷,“在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之后,我们给这位地球人做了一次心理评估测试,最终却发现他的心理状态很不稳定。道德指数在25和-13之间徘徊……缪顿,你应该也知道,道德指数一旦出现负数意味着什么吧?”
“……”
缪顿无疑是知道的,但他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凝视着黑曜石制成的地板。钢铁穹顶投射出一股冰冷的微弱蓝色光芒,折射在这光滑的地面之上,显得有些妖冶。
利露露见他不说话,便自己将答案说了出来“……意味着,目标个体的心理模型与主流价值观有很大差异。若是寻常的人类也就罢了,偏偏他的威胁等级上升到了一个无法被忽视的地步,再辅之以这样的道德指数,理所当然会成为一个隐患。”
隐患……吗?
“您说……他的道德指数是负的?”缪顿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僵硬而又勉强地笑了笑,“您确定机器没有故障吗?”
“我确定。”
缪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对大雄这个人还是有所了解的,原本以为他的道德指数应该在80到95这个区间内徘徊的(属于圣人),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变成这样。这让他不禁感叹道人类真是一个善变的物种……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再说话,缪顿更是将脑袋偏向一边,缓缓地向落地窗走去。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其实是站在13千米的高空,一般意义上的云雾都只能漫过塔身的中间部分。抬头向上看,巨大的钢铁穹顶笼罩在上方,遮蔽了天空。即便隔音再怎么好,飞船起降时的“隆隆”巨响依旧会传到耳中,想必利露露在办公的时候也一直与这个声音为伍吧。
遥远的天空,呈现出一股诡秘的绛紫色,被压迫在钢铁之下。
“需要我安排飞船送你吗?”出于礼貌,利露露还是这么问了,“地球离飞鸟系大概三千万光年,如果用超空间跃迁的话,需要做九次……”
“不必了。”缪顿打断了利露露的话,语气又变回了之前那种公事公办的状态,“既然您觉得刻不容缓,那也就不需要走那些冗长的审批流程……我现在就动身,还有什么指示吗?”
“暂时没有了,大将,祝你武运昌隆。地球的各项文明指数都偏低,切记不要在他们面前展露你真正的力量,做好隐蔽工作。”
缪顿点了点头,身体开始发出一股淡紫色的光芒,并逐渐“淡化”。这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五秒钟,只听到“砰”的一声轻响,他的身体化成点点光粉,直接消失了,洒落一地的火花。
————
绿星首都。橡树之国。
这儿的风景和赛托尔星简直就是两个极端,艳阳高照,天空呈现出干净而又澄澈的碧蓝色。在这颗星球上,飞行是王族的特权,因此几乎看不到飞船之类的东西。如果有外来的使臣,必须要先将飞船停泊在环绕着绿星的太空站上,再乘坐太空电梯下来,以显示对格林王朝的尊敬。
这颗星球看着是原始,好像没什么高科技的产品,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魔法力量高度发达的世界。炼金、预言、白魔法……诸多法术体系在这颗星球上开宗立派,发扬光大。除此以外,更是有创立了宇联的五位贤者之一——播种者,亲自降临过绿星,并大力肯定了他们的发展模式,这也间接促使绿星迎来下一波魔法研究高潮,延伸出一系列技术爆炸……
橡树之国的中心位置,也有一株高十千米的大树矗立着,高耸入云。
星云战神树·野比·斯图坦因双腿盘起,端坐在高处一片宽大的树冠上,双手稳稳地叠在一起。这块地方已经被默认为是他专属的“打坐区”,只要树是在绿星上(有时他会因为任务不得不离开这里),每天处理完公务之后,他必定会在这块地方打坐冥想、思考人生。
高空很安静,很安静……只有自然的风声在耳边吹过,将他那漆黑色的大袍吹得纷乱狂娟、呼呼作响。雪白的云海如画卷般铺成开来,如同海洋一般浩浩荡荡、不辨牛马,给予人一种想要一跃而下的冲动。
树安静地盘腿坐着,尝试与世界融为一体,从而感悟、甚至是精进部分现有的魔法体系。
他被称为是“宇宙中最强大的德鲁伊”。
……
突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突然睁开眼睛,望向东边的天际——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却依旧感应到了一股非常旺盛的超力量。
“这横跨三千万光年的高能量跃迁……只能是他了。”翠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迟疑,树轻轻地苦笑了一声,自语道,“缪顿,难道你下得了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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