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即将落幕之际,有两个机器人踏着轻灵的步伐缓缓走来,请走了艾克西夫的族长安道夫,并把他往一处隐秘的房间带去。见此,莫里和多尔多反倒松了口气——领主总算是开口了。既然他请走安道夫,就说明他确实有所需求,而且他认为这种需求是安道夫可以满足的。不管如何,这比一直端着要好多了,起码自己这边还有一个还人情债的机会……
至于安道夫……他见过的大场面也不少,应该能处理好这样的处境。
————
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或许也是外界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了,在这里面,安道夫几乎听不见任何吵闹声。大雄依旧穿着那件黑色的紧身衣披风,挂着一脸暧昧的微笑坐在他对面。而丹莫刺尔则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大雄身后,宰相袍松散地飘动着,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衣着怪异的保镖,安道夫感觉他那双奇特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但仔细看看……丹莫刺尔其实谁都没看,他只是默默地凝视着面前的一片虚无。
“请容我再度表达敬意,领主大人。”在开始之前,安道夫便优雅地欠身,将自己的姿态降得很低,“你不仅收留了无家可归的阿拉特拉姆号,还设宴款待我们……我无法想象你的动机为何,但不管怎样……请说吧,出于再造之恩,我会尽我所能回答你。”
“很好,你很直率,安道夫……这是你的优点。”大雄并没有故作推诿,只是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承认了,“不错,我确实有心助你,但我也不是慈善家……做事,总要讲究个回报的。”
“我想要你们的伽马特隆演算法。”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为此,我愿意拿五十颗宜居行星的坐标来和你交换。其实也不仅仅是坐标……还有该行星的气候状况、地理位置、温度、大陆环境、生态状况等等一手资料!你们可以在里面挑一颗最好的作为移民地,同时,剩下的那些星球仍旧属于你们。它们离地球的距离都不超过十光年,对超空间跃迁来说,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想想你们掌握了一笔多大的财富吧!”
“……你的价码开的很高,领主大人,我个人没有拒绝的理由。”安道夫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他只是不卑不亢地看着大雄,补充道,“但出于公平,请让我为你解释一下伽马特隆演算法——它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准确率,最多只能推算出‘可能性’。你若是指着它预测未来,可能会失望。”
“那没关系。”大雄挥了挥手,不在意地笑了,“对我来说,一份科技结晶就该值这个价。”
他倒是充分诠释了“财大气粗”这四个字该怎么写……
“成交。”安道夫的语气没有半点波动,好像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刚刚定下了一份多大的交易,“等你将坐标交给莫里时,我自会将伽马特隆水晶双手奉上——那是数字命理学的载体,领主大人,你可以将其理解为艾克西夫人特有的处理器。”
“很好……”大雄感受到身后的丹莫刺尔明显松了口气,他便继续乘胜追击道,“那么,虽然有些厚颜无耻,我还有第二个请求。”
“这没什么,领主大人。你给予我们的恩赐如同天穹一般深邃浩远,这份恩典足以让我去做任何事。”安道夫的回答多么像一个老练圆滑的政客。
然而下一刻,当大雄真的把问题问出口时,他又后悔了。
……
“基多拉是什么?”
————
那一瞬间,大雄注意到安道夫的眼睛里迸出几寸精光,他整个人都变得充满敌意。当然了,这位领袖很快就压住了自己的情绪,但方才短短几秒钟爆发出来的气势已经足够骇人,足够让大雄认清他的本质绝非一个慈眉善目的好好先生。
“万分抱歉,领主大人……那是我族的秘密之一。”他如此说道,“如果必要,我们甚至都不希望提到这个名字,那对我族来说,是一个恒久的诅咒。”
“可他同样是你们的信仰,不是吗?”大雄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但语气却变得有些咄咄逼人,“看吧,你们的宗教何其矛盾……信仰和憎恨融为一体,将所有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个基多拉。或者说……你们称他为‘黄金的终焉’。”
“看起来你已经了解足够多了,领主大人。”安道夫严肃地说道,“我想应该是你身后这位大使从我们的脑子里看到的。我不清楚你们的习俗如何……但在我们看来,这是一种非常粗鲁,而且非常有亵渎意味的行为。”
这次反而轮到大雄惊讶了,“你们能感觉到?”
“多多少少可以吧……艾克西夫是灵性的种族,或许也正是如此,我们才会离基多拉越来越近,最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安道夫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承诺就是承诺,既然我已经答应你甘效犬马之劳,就没有理由拒绝。你既然如此好奇,那就索性让我一次说个明白。”
“曾几何时,我们也经历过毕鲁萨鲁多那样的阶段——绝对理性,对一切事物都充满怀疑精神。那时的我们秉承科技之上的唯物主义观念,钻研数学……伽马特隆算法便是那个阶段的产物。可后来,在一次对宇宙根源终极命题的计算上,这个算法给我们带来了意外的收获。”
“它的结果显示——在宇宙之外,高维度的世界中,存在着一头虚无的怪兽,名为基多拉。它的本质是吞星者,拥有吞噬行星的力量,并以此为好。这是所有一切的起点与终点,而我们的宇宙相较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牧场,他涵盖所有,他包容一切!”
“艾克西夫教从此诞生了……疯狂的我们将母星献祭给了基多拉,只为能看他一眼,见一见他那无限接近真理的身体。多么伟大,多么美丽的身躯啊,我甚至无法用语言形容……听好了,月面基地的领主!在这个宇宙,人形生物并不罕见,甚至可以说到处都是,但他们不过是种子。明白吗?你,我,还有你身后这位大使,都是种子!文明才是花朵!由种子催生的花。而怪兽……则是文明孕育的果实!”
进入传教模式的安道夫非常激动,似乎是想把他所有的概念都一次性灌倒大雄的脑子里。
“宇宙之所以五彩缤纷,充斥着各种怪兽……只是为了让基多拉采摘。他,才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神。”
————
说完这些,双方迎来了一个很长的沉默期。安道夫所说的怪兽面目实在有些骇人,纵使是大雄、丹莫刺尔这般见多识广之人,也需要一定时间来反应。一个立于宇宙之上、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他的存在对本宇宙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大雄咧开嘴,兴奋地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个莫名的微笑。
“安道夫,你能让我见他一面吗?”
安道夫终于完全睁开了眯眯眼,用充满了惊愕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个少年——他将身体的大半都裹在一件特质的防弹紧身衣中,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斜,好像某种极具侵略性的夜行动物。
对,像极了蝙蝠。
“恕我直言,领主大人……你疯了。”安道夫用古井无波的口吻说道,“你不是第一个对基多拉感兴趣的人,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那是不能碰的,那是禁忌,不管对哪个文明而言都一样。我非常感激你救助我们,但同时,我也不得不指出——你会因为过度好奇而自取灭亡。”
“哦嚯?果真如此嘛?”大雄有些强硬地挥了挥手,笑道,“丹莫刺尔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我是个好奇心非常旺盛的人?”
“超过了某个极限,好奇心,亦会给人带来灭顶之灾。”安道夫说道,“人类因为对核能源的过度开采,逐步唤醒了哥斯拉;毕鲁萨鲁多人因为对科技的过度使用,造出了增殖都市;而我们艾克西夫人……因为对时空和因果的过度探索,招致了基多拉。三个种族最初都只是好奇,但最后……却坐上了同一趟流亡的班车,这不是没有理由。”
“那就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的真理端点……究竟是何等伟岸的存在。”大雄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应该看出来了,我和我的大使在宇宙间漂流,本质就是为了冒险……既然你这里有比哥斯拉更棒的怪兽,我没有理由放过。”
“唉……请不要称呼他为怪兽。不管怎样,他仍然是我族不可或缺的信仰支柱。我们比其他种族更早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这件事给了我们谜一样的自信心,并说服我们现在所经受的苦难都非真正的苦难。”安道夫最终还是松了口,“既然你执意要看……那就请为我准备一个宽敞的场地吧。”
“容我,将神请到你面前。”
————
在月面基地的另一个广场上,尘世的喧嚣一扫而空,只有作为背景的钢铁丛林会不时发出“滴滴”的自检声。
安道夫手中捧着七芒星和伽马特隆结晶体,食指和中指交叉着,面朝虚空,双眼微闭,似乎是在冥想。而随着他的“思潮”涌动,结晶体上面开始浮现出一组组雪白的数据点阵,嵌套在一起,似乎是在向某个生物传递此处的坐标。他终于微微张开嘴,用一种咏唱般的腔调,高声唱道,“……降临吧基多拉,为我们降下荣光的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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