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真武》第50章 混世小农民

    韩虎这些天也憋得难受，虽然后来王晶没有再添什么乱，但是整个调查过程中，他一直绷着脸。这副嘴脸，下边人看了哪能不心领神会？于是关于高庙煤矿各种不良记录一份一份出笼。韩虎父女本来已经想得开，觉得无非就是下马，断了这财路而已，没想到这些县局委办的副职甚至正职，居然拼命给王晶溜沟子。虽然没有在报告中明确说高庙煤矿如何违fa，但是各种违章、违规、不规范、知情不报的批评蜂拥而来，雪片般飞向京口县政府。很快，县政府甚至县委在私下传说，高庙煤矿惹翻了县委一把，政府一把，现在党政一起抓，收拾他们来了。
    好不容易，韩虎今天送走这群瘟神，给县里熟人打电话时，那边很郁闷地说，王胖子在夏书记那里下了很多蛆，虽然没有什么严重fa律责任，但麻烦少不了。并告诉韩虎“好自为之”。
    韩虎非常憋闷。他作人圆滑，能力也不差多少，并且还读了个业余大专，在附近村里是个能人可惜运气不济，鬼迷心窍，高庙煤矿几乎弄得他全副家当都要扔进去，结果偷偷开了一年多，本钱还没回来，就要被县里强力夺走。眼看上面满城风雨，尽是说自己不利，想必没什么好果子吃。官场就这么微妙，杀人不一定用严刑峻法，小嘀咕，小眼神照样有人领会。你没犯法不是么？但你犯了领导忌讳，自然有人替领导找回面子，要是不整得你喊娘，就不算合格下属。
    这些天韩小雪到处救火，可是收效甚微。大家都知道县里有人被高庙煤矿惹火了要动刀，既然挨上了就必然是死，趁着高庙煤矿临死还能抢点违约金来也是便宜。还有些人更是皮德旅的朋友哥们儿，都是当年一起混出来的，自然要给皮老大找面子，所以种种刁难不绝于途。眼看县里各种专政部门已经有所动作，看起来只要上面一句话，韩虎就可能因为渎职、贪污等罪名进去——虽然这个村长是编外干部。
    韩虎眼看前面一片绝境，反而放得开了，伸头缩头都是死，还不如死得爷们点，免得让人看轻。这时候，他才深刻领会古代电视剧里贪官被抄家之前，有的居然也有英雄气概，大概因为豁出去了。因此这两天笑容也多，说笑也多，整个人都跟被查以前一样。往前一站，大声说道：“老支书让我说话，我就说两句！谢谢老支书还给我这个面子，上面都把我当成贪污犯，假公什么私的，也就咱们村自己老少爷们能知道我！我也就是有点私心，没有通过村委会研究，就私下承包小煤矿么？别的地方这种事多了！再说，这么长时间，大家也都知道，小煤窑出不了多少进项，几乎大部分钱都趟路子，给村子里老少爷们搞福利！这个事，我没亏心！这次高庙煤矿被收回去，我是看开了！上面有人就是想要拿下煤矿，我就必须当替罪羊！要是挑不出我多少毛病，他们就不能光明正大进村！”有村干部小声说：“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啊？”偷偷看了韩大庚一眼，老支书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烟袋也没装。
    韩虎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敢说话支持自己：“多了我也不说，反正我这一身豁出去了！他们爱咋地咋地！到时候，要是我进去了，没啥，就当被一帮娘们儿按住了搞我一顿！这辈子也有这么一回，值了！麻烦各位照顾照顾我家小雪，她心气儿高，我怕她会闹事。大家看住她，别拧人家大腿，我进去也安心……”说到这儿，已经嗓子哽住了。马非和所有村干部都没想到平时弥勒佛一样，满嘴就提钱的韩虎，居然还有这么烈的一面，看来人逼急了，什么都放得开啊。那个满脸堆笑好像和珅的村长，忽然成了粪青，倒是让马非觉得很有趣。
    “爸！”门口传来韩小雪的声音。马非抬头一看，韩小雪这回可真的减肥成功，大步向贝贝靠拢，黑眼圈儿都出来了。她站在门口，很义愤填膺。
    这些天韩小雪每次想要找马非哭诉求助，马非都忙着讲自己的光辉历程，好像某些离休老干部一样饶舌。想要打断他，可面子下不来，又不想太软弱，给马非小瞧，不然以后可就抬不起头了。干着急还要微笑倾听若无其事，马非则乐的假装看不见，韩小雪这段时间简直急得满嘴都是火泡。
    韦贝贝倒是看得不忍心，今天早上跑来，私下跟马非提了那么一句，可她被马非一个贯通天地的呵欠气跑了——这家伙有时候就这么懒，不带这么恶心人的。以至于马非在她身后嘟囔都差点没听见：“授人以饼，哪儿比得上授人以柄？”贝贝本来要跑出去不理睬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她最近也同情韩小雪，只是没有经商天分，只能干着急。听到这句“文言文”，又跳了回来，抓住马非耳朵追问，是啥意思？马非吃痛不过，只好告诉她，就是要叫人学会赚钱模式，而不要那么着急具体事情上帮忙。跟送鱼和送渔具差不多的意思。贝贝想了半天，不服地诘难：“你这意思，好像是救穷不救急？我怎么觉得是反过来说呢？”
    “孺子可教啊！”马非刚夸完，就被韦贝贝同学抓住耳朵狠劲拧，赶快投降，讲解道：“其实很简单，你看古代侠客们都是慷慨侠义吧？”
    “是啊是啊，令狐冲、杨过”贝贝这几天为了恶补历史知识，好像看了不少金先生的电视连续剧。
    “打住，那现代呢？”
    “现代的好像都成了黑社会。哈。”贝贝也开起玩笑。
    “告诉你个乖，急公好义，古代侠客们只做了一半，就是好义。而现代人要做的就是补上另外一半：急公。”
    也就贝贝敢跟马非胡闹，伸手去摸马非额头，够不着还要垫起脚：“没发烧啊，怎么一个劲说文言文？”
    马非也就这么一个捧场的，自然要哄好了，无可奈何地解释：“就是说啊，当代人做事，要有一个原则尺度，大家都爽的事儿要做，让人不痛快的少来。就好比侠客，古代是侠客，现代侠客不吃香，就要当官了。假如有人做了让多数人不痛快，而且道理上有些说不过去的事，咱们就要阻止他们。比如眼前这事儿。”
    贝贝嘟哝：“还阻止呢，你没看县里乡里都把小雪传成什么样了？”
    马非笑道：“我这么大芝麻，管不了那些老爷们。”贝贝哼了一声：算你有自知之明。马非接着道：“但是，他们玩舆论，煽风点火的，我们也可以啊。咱们就利用社会舆论把事情整个儿扭转过来。好比高速公路上一台跑车，现在已经撒起欢来了，你想拦住也不行，因为惯性太大了。用车别？那会出事故的。现在要做的，就是从别的角度，别的方向把这台车前方的道路堵上，封闭也好，修路也好，领导车队通过临时戒严也好，总之让他们必须放缓，停车。然后不就是咱们的天下了么？”马非弯腰拍了拍贝贝，好像稀罕一只洋娃娃：“明白了吧？”
    贝贝很是不痛快地用力拨开马非装长辈的爪子：“我怎么看不出来？你除了会打人吹牛玩虚的，还有什么本事啊？气死我了。”
    马非好像教皇陛下一样，面露神秘之微笑：“马上，马上就有消息了。”
    “你就做梦吧！”贝贝拂袖而去。
    想到这儿，贝贝斜眼看着马非，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本事，真能帮韩家父女脱困。皮德旅是你打的，王副县长你也当面不给面子了，惹了这么多事，还想一点忙都不帮？你要再不帮忙，我就要帮韩小雪姐姐骂你这个就知道吹牛混世的小农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