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真武》第32章 八月围城

    韩大庚没想到上面都有人说话，虽然有过去收拾某副县长的伟绩，可他本人并不想如此高调，老支书还是很有组织纪律地：“他们也说话了？那你说怎么整？”
    “当然是村子内部重新竞标，中标者获得高庙煤矿经营权。这不就得了么。”韩金利恭敬地说道。
    韩大庚问道：“为什么不能让现在的班子继续经营？我觉得小雪这丫头虽然年轻，手段还是有的嘛！年轻犯错误难免，改了就好啊。”
    韩高利不慌不忙：“再有能力，也年轻，摆不平各方面的关系。有些场合女同志不行地，需要咱爷们出面，大家说是不是啊？”众人露出会意的笑容，纷纷附和。韩小雪愤怒地盯着韩高利：无耻之尤！让你帮忙谈判你不去，现在倒打一耙，拆台却这么干净利索！
    窗前院子里，一丛金达莱花失望地凋落几片花瓣。暖风吹过，花瓣飘落窗台。一只手慢慢伸出，拈起花瓣，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韦贝贝拽了拽马非衣袖，示意韩小雪正在使眼色，先别着急发骚。马非尴尬地扭过头，继续听下去，自己恐怕要睡着了。还是说两句激动一下心情。
    深呼吸，马非慢条斯理地说话了：“大家有没有考虑过，把高庙煤矿交由村里组成立的公司操作？不但利税上缴，还能给村里带来直接利益。而且既然煤矿是村里的煤矿，这么做不是更好？”
    众人呛住了，马非居然顺着他们的话，想到更合理的路子！韩高利不满地瞪了马非一眼：“村里的什么公司？我怎么不知道？”
    “要有点集体观念么，现在成立就来得及。小雪经理以及高庙煤矿负责的几位都在入选范围内，在座每个人，只要能力足够，完全可以成为公司一员嘛！大家一起做，资源也优化了，何乐不为？”
    韩高利没想到马非居然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天真！现在什么时代了！现在是承包时代！没有承包，你能保证煤矿会做好？就连县里，市里最先进的方式也是竞标，承包呢！你太年轻了吧，是不是还要学学？”想到马非昨天对他的“敲诈”，韩高利总觉是他瞎蒙的，听到马非说话很傻很天真，忍不住出口教训。
    马非依旧不温不火：“承包，很多时候是转移资产的烟幕弹。”看到没人听懂，只好用科普语言：“哪个承包者能保证不让高庙煤矿过去的事故，以及人为事故继续发生？”
    韩高利一口气顶了回来：“我！”
    这话出口，却谁都不信。就凭你跑车的嘴皮子，喝酒吹牛算计人还可以，经营？没那本事吧！
    马非又微微一笑：“嗯，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卖力要得到高庙煤矿了。”
    大院门口忽然窜进来一头猪，一个小孩子紧跟着跑进来撵它：“没有油水的地方，你傻啊！来干嘛？”韦贝贝、韩小雪偷偷笑起来，马非略显尴尬，这正是他要说的话。
    “你懂啥？”韩高利瞥了马非一眼。
    “煤矿那里一定勘测出新煤带，而勘测出新矿脉的人，是你在县里后台派来的吧。”石破天惊的推论！马非说完，轻松地端起韦贝贝递给他的茶水，慢条斯理呷一口，等待大家消化他的发言内容。
    韩高利一瞬间脑袋好像装满炸药：这是什么人？还是大学生么？怎么什么都知道？
    探出新矿脉的消息，世界上只有几个人知道。不管是谁，都绝不会泄露秘密。一个月之前，工业局以及煤勘所技术人员联合探明，距离高庙煤矿目前露天开采面不过一公里，地下150-300米深度，发现储量约为12500万吨左右的新煤田！这是一个中型煤矿的储量了。对此消息，工业局某员的大舅子，京口县委书记夏建设指示：要求所有知情人必须保密，采用秘密开采的方式，逐步扩大规模。先期可以把高庙煤矿整体承包下来，随后从矿务局租用新型设备，进而扩大生产——但这一切都必须在完全控制之下！也就是说，这是抛开矿务局，干私活。
    经过周密研究，主管工业的副书记王晶被夏书记指定操作此事，局所技工更是早就被封口。按理说世界上真不该有人知道！谁成想，新来的大个子大学生居然就猜出来了！
    韩高利胆战心惊，但无论如何，话要堵回去再说：“你知道什么，年纪轻轻就乱说！”
    马非没理他，凑过去跟韦贝贝私聊起来，韦贝贝还不住向韩高利翻白眼儿。马非成功地引导大家懂得了韩高利的意思：他要挤走韩小雪父女，自己独力承包更有油水的高庙煤矿！
    农村人虽然朴实，还透着一点点小奸诈，可大家都喜欢扎堆，这样不管赚多赚少，都挺乐呵。韩小雪父女过去做得就不错，至少让村子里财政舒服不少，很多和他们靠得近的人家过得去。虽然为了保密而透着小气地鬼鬼祟祟，却也利益均沾。韩高利就不同，他好像勾结了县里势力，要独吞高庙煤矿。
    不恨贫而恨不均，农民的价值取向就是如此。谁做不到公平，谁就没有威信。韩高利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形象瞬间崩溃，就连被他要挟的村干部，脸上也露出不屑。
    韩大庚咳嗽着，又点了一根烟：“小利，你说是这么回事！”
    韩高利演戏能力强悍，瞬间就涕泪交流：“老支书，我这也是为了咱们村里能多收入一点啊，我”
    韩虎沉着脸：“我问你，你是不是想一个人独吞煤矿经营？”
    韩高利硬着头皮：“没有的事！是马非胡说八道！就算有，也是跟县里合作，我们怎么能独吞？”
    韩大庚眯起眼睛，不知道想什么。韩高利急忙扭头对韩大庚公关：“老支书，我这也是为了村子考虑，过去那么多事故，不处理，跟上头没法交代，跟咱村人也都没法交代啊。所以，经营者必须下岗。但是呢，要完全交给县里，我们又没啥赚头。所以，县里一说这情况，我就想到这种合作方式！这也是对村里最好的方式了！”
    韩大庚在脚心磕了磕烟袋，把过滤嘴磕掉，又插上一根，叼在嘴里，沉着脸不说话。会议室鸦雀无声。
    韩高利汗流浃背，忽然大声嚷嚷起来：“老支书，我没办法啊！县里领导认为咱们没有操作能力，要收回，工人都派来了，这两天就要全面接手。老支书，咱们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啊！”不知道听了什么信号，院门外忽然出现一大群“旅游团”的汉子，目光凶狠地盯着大会议室！
    马非笑了起来：“这是干嘛？八月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