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铳灵》十六、白色羊角（一）

    黑暗中飘雪的巷子，远比想象中的深，两边钢铁般耸立的楼房，一幢接着一幢，仿佛没有尽头。
    邓灵均极速奔跑，黑夜并没有给他带来麻烦，而再长再深的巷子，也始终会有尽头。
    巷子的尽头，他已经看见了。
    身后没有动静，那羊角恶魔似乎没有追来。可胸前印记传来的异样告诉他，对方并没有离去，反而……越来越接近他了。
    在哪里？
    那个怪物……在哪里……
    眼角的余光什么都没看到，前方更是一片通畅，邓灵均心头的危机感却越来越强，眼看就要冲出巷口，一个庞大黑影猛地从天而降。
    邓灵均急忙刹住身，胸口剧烈起伏，急促喘息着。
    巷口处，羊角恶魔仿佛一只大蝙蝠，羊角组成的翅膀，缓缓收拢。
    短短一会功夫，怪物脖子上的羊角印记变浅了，那双白色的眼睛，竟慢慢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膜，有暗淡光芒从中射出。
    邓灵均发现，对方气息再次变得虚弱，被什么不断削弱着，与此同时，他自身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种对他人的掌控感，也在逐渐变弱。
    一种眀悟，悄然涌上心头。
    “挣脱……摆脱我……”
    他想要脱离我的——掌控！
    虽然依旧迷糊着，但邓灵均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这次他没有逃跑，不退反进，灵纹细剑燃起焰芒，大步冲杀向前。
    噗！
    一根角枪从身边刺过，深深扎入地底，邓灵均心中凛然，只要被刺中一下，他就死了。
    腾挪，翻滚，跳跃，不断做着规避动作。
    羊角恶魔一动不动，头上的羊角像麋鹿般岔开，化作一根根更为细小的角刺。
    不长的距离，邓灵均硬是没法靠近对方，反而被拉开了一些距离，可当他退的太远时，又被扎刺而来的角刺堵住退路，迫不得已只能回到之前的位置。
    双方，依旧维持着那个距离。
    邓灵均心头越来越不安，可大脑却越来越清晰，仿佛拔开了蛛网，看到了背后的事物。
    身上那种掌控力在消退，已经很弱了。
    而羊角恶魔的力量，也在持续削减着。
    两种力量，在同时消散。
    可羊角疯狂生长，根本不见减少。
    “呼~~”
    邓灵均再次向前冲，三根角刺破空射来，这一次，他没有闪避，径直往前冲去。
    角刺与人，转瞬即至。
    唰的一下。
    邓灵均蓦地顿住身形，三根角刺停留在他身前不到十公分。
    心脏仿若停顿，空气安静下来。
    邓灵均却笑了。
    “原来你，不敢杀我啊。”
    哪还有什么顾虑，邓灵均盯着三根角刺，直接冲向了羊角恶魔。
    角刺收缩，快速收缩，突然更多的角刺飞来，咄咄咄扎入地底，试图组成了一堵角墙，将他挡在外面。
    邓灵均一脚踏碎了鞋子，赤脚附上赤芒，嘭的一下，整个人爆射而过，于最后一刻，进入角墙之内。
    距离缩短，他弹射飞起，赤芒转移。
    轰！
    火焰爆裂，邓灵均身子前倾，双手握剑拉起一道炙热的火焰，狠狠斩在羊角恶魔身上。
    他能感受到，羊角恶魔的躯体，无比脆弱，脆弱的就像瓷器，一摔就碎。
    砰！！！
    苍白的羊角，自颈部的印记中涌出，只一瞬间，就在羊角恶魔躯体上形成一副铠甲，殖装铠甲。
    邓灵均一脸惊愕，眼睁睁看着弥漫开来的火焰被殖装吸收，不及多想，闪电收剑，再刺。
    轰！
    火焰的颜色与第一次不同。
    剑刃裹着火焰刺在羊角恶魔那副诡异的人脸上，殖装自内而外生长，组成了一个白色头盔，叮的一声，火光四射。
    羊角恶魔静静看着他，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越来越亮的眼睛。
    再次加深的火焰与剑击，依然没能伤害到对方，所有伤害统统被殖装铠甲吸收。
    羊角恶魔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可眼中的血膜、血光，却越来越盛。
    烦躁…
    急迫…
    愤怒…
    剥夺…
    痛苦…
    重重负面情绪，从胸口的翅膀印记中传来，那种掌控力，几乎消失，这让他非常难受。
    砰！砰！砰！！
    接连数剑，火焰与剑的威力一层层增幅，却尽数被对方身上的白色铠甲吸收，坚固的可怕。
    他不管不顾，劈砍的速度更快了。
    啪…
    仿佛什么断掉了，邓灵均心头一凛，猛然蹬地一个后空翻，噗噗噗，一根根角刺落空，将地面射出一个个窟窿。
    胸前的异样，彻底消失。
    角刺再无顾忌，凶狠穿刺，邓灵均不断后退，狼狈躲避，最后一个转身，干脆往回跑。
    角刺没有追来，而是迅速往回收缩，最终回归一开始的羊角形状，接着，羊角恶魔身上的殖装铠甲，也开始回笼，像蛇一样涌入其颈部的羊角印记中，并随着殖装的回收，羊角恶魔身上的气息，开始不断攀升。
    力量，回来了。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邓灵均甚至都没有跑出巷子，他心有所感的回头。
    就见羊角恶魔张开双臂，双眼射出烟一样的红光，身子朝前压下，便化作一道狂浪，顷刻间来到邓灵均面前，张开的双臂压爆空气，凶狠地朝前一抱，轰隆巨响。
    劲风扑面，头发被风扯成了刺猬，邓灵均瞳孔倒映出羊角恶魔的面孔，敏锐的感官在双臂临身之前，就感受到压力撕裂空气的尖啸。
    此刻，剑术已经无用。
    任何剑术都没用，没有时间去使用。
    生死之际，邓灵均做出了最简单的应对，直刺，借助剑的长度，提前刺中了羊角恶魔的胸口，极速下的冲击力无比恐怖，他却借着反馈回来的力量倒射，于千钧一发，脱离了羊角恶魔恐怖的抱杀。
    下一刻，就被炸开的气浪掀飞，在地上滚出老远。
    尘烟尚未飘散，羊角恶魔以怪异姿势爬了出来，他伏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苍白羊角突然疯狂生长，就像树枝，分叉、变长、翻卷，几个呼吸，便将周围覆盖。
    眨眼之间，邓灵均被困在了羊角编织的牢笼中。
    羊角恶魔像一头藏獒，癫狂扑了过来，头上的羊角，则随着移动，被不断拉长，进一步压缩牢笼空间。
    邓灵均肺腑隐隐作痛，躲避数次，眼珠子突然一转，视线在白色羊角和四周的牢笼上徘徊，他发现，对方在创造出这个羊角牢笼后，自身的力量与速度，都下降了不少。
    如果按刚才那种速度，他根本躲不了几下。
    羊角，是支撑这个怪物行动的力量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