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别多年,又即将再次离别,这父子二人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故而,以鄂幽儿为首的四女,都非常明智的没有去打扰他们。
踏!踏!踏!……
清脆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回荡在寂静无声的花径中,姬昌走在前面,明潇阳亦步亦趋的跟随。
周遭的护卫,早已经被姬昌喝退,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
姬昌带着自己多年未见的长子一路行来,遍观西伯侯府中的陈设,一路走到后花园,脚步方顿住。
“考儿,你我父子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走过了吧?”
轻柔充满磁性的话语响起,落入明潇阳耳中,饱含着复杂的感情。
明潇阳随着自己这一世老子的脚步停下,伸出手指,计算起来,半晌才给出一个不是很确定的回答。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圣人老爹,哪怕是我留在西岐的时候,你也没这么和我走过。”
话说一半,明潇阳又重重叹息一声。
“没办法,谁让你儿子我太正常呢?不像发弟,才出生两年左右,就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对了,还眼看着就能让你抱上孙子!”
言语中,流露出一股嫉妒之意。
“呵呵。”听得自己这个整天装傻充愣的儿子这么说,姬昌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怎么?考儿,你这是嫉妒了吗?”
“你那么干脆的放弃了西岐的继承权,为父还以为你不会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呢!”
唰!
明潇阳身影一闪,出现在了姬昌的面前,直面自己此世生父,理直气壮道,“我也是人,不是圣人老爹你。”
“嫉妒有什么好奇怪的?怎么,圣人老爹,你接受不了?”
说完,在明潇阳俊逸不凡的脸上,浮现梦幻破碎的神情。
“呃?”自小就将这个长子送上朝歌,并未参与他的人生历程,再次相逢,姬昌感觉对这个儿子所亏欠。
闻言,姬昌表情默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考儿,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沉默许久,姬昌才语调低沉的说道。
“是什么?”这种低沉的语气,明潇阳还是第一次从自己这个老子身上见到,当即好奇的问道。
姬昌素来刚正不阿的脸上,挂着一丝阴郁,一字一句道:“朝歌方面秘密传来消息,纣王想要召为父上京。”
“什么?”听得姬昌这句话,明潇阳大惊失色。
“呵呵。”姬昌苦笑道,“考儿,为父想以你的智慧,不会连这到底意味着什么都想不明白吧?”
“多年来,为父一直都是纣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加上现在的局势,此番一行,必死无疑!”
明潇阳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
“怎么了?”见自己儿子的反应并不像是自己认为的那样,姬昌不解的问道。
明潇阳一幅发现新大陆的表情,死死盯着姬昌,“爹,怎么说呢?你破坏了你在我心中的形象。”
“一直以来,在我这个儿子眼里,你这位老子,一直都是最为完美的象征,真正的忠臣孝子,想不到,你居然真的包藏祸心!”
啪!
明潇阳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一手敷脸,一幅没脸见人的模样。
唰!
听得自己长子这么说,姬昌神情大变,自往日里在他人面前那副刚正不阿,变成表情阴鸷,眸中射出阴险。
“考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空前冰冷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无人的小径上,使得武功胜过姬昌何止一倍两倍的明潇阳下意识的浑身发寒。
“什么意思?”明潇阳放下手,一巴掌拍在自己老子肩膀上,抑扬顿挫道,“爹,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西岐有朝歌的探子,我一点都不奇怪;但朝歌居然也有西岐的探子,这就有些违背你往日里的形象了。”
“那又如何?”姬昌冷声道。
明潇阳轻笑道:“光是这一点,的确没什么,没有好奇怪的。但纣王的旨意还没有发下来,你就已经知道了。那就证明,纣王非但是身边有你的探子,而且这个探子的身份还不低。”
“另外,你又提到纣王想要召你上京!你知道你这一走,必死无疑;我也知道,你死定了,甚至天下人都知道。”
“可为了维护你素来圣人的形象,以我对老爹你的了解,你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这么说下来,纣王简直就是给了发弟一个起兵最好的理由。”
“为父报仇!”明潇阳话说到这里,双臂向天,做佩服状,“这是何等正当和让人说不出不是的话啊!”
“呵呵呵呵。”阴森的笑声响起,姬昌头颅低垂,面色空前狰狞,扬声道,“考儿,为父还真是低估你了。”
“想不到,你居然看穿了为父的算计!不错,这的确就是为父的计划,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取我姬氏一族数百年的皇图霸业。”
“理解,完全理解!”明潇阳一脸认同道。
此时此刻,西伯侯姬昌,这位西前任西伯侯季历死后,就一直以圣人的面目面对天下人,让纣王寝食难安的西岐一代枭雄,终于展露出了真正的自我。
神色阴鸷,眸光寒冷,蕴含着一股可怕的狰狞。
如果传扬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会被这个残酷的事实所击垮。
“考儿。”真正的姬昌不无可惜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长子,“可惜你对权势没什么兴趣。”
“要不然,由你来继承西岐,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姬昌叹惋道,“发儿!”
“发弟当西伯侯更好。”明潇阳毫不在意道,“反正,天命注定他要推翻殷商。”
“呵呵呵。”姬昌笑道,“不错。”
“考儿你很聪明,但你还是猜错了一件事。”说话间,姬昌便再次恢复了往日里刚正的姿态,重新变成了那个享誉天下的圣人。
“是什么?”明潇阳反问道。
姬昌沉声道:“那便是为父并不是装出来的!或许,一开始的确在装,但后来,到底是真的装,还是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为父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了。”
说完,姬昌不待自己儿子接话,转过身去,向远处走去。
“永别了,爹。”望着姬昌孤寂的背影,明潇阳神情一颤,蕴含深情的唤道。
踏!
姬昌脚步一顿,肩膀耸动,却最终还是没有转过身来,背对着儿子,缓缓道,“再见了,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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