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成为游戏中NPC的这件事》第155章 家族

    “受国王陛下召见，时辰如约而至。”时辰对着门口的卫兵说，看他们铠甲上独眼金虎的标志，这两列士兵是虎眼家族族长的护卫队，看来金瑟确实召集了其他三大家族的成员。
    对于有一些事，只需要内政参议即可，大臣是没有权利参与其中，即使有忠心者冒死求见，那么首先他们是要知道这件事。
    库洛帝国能撑到金瑟这一代，是因为有三级会议存在。大臣和封爵骑士可以参与政治，搞一搞民生和说出条例建议，最后会议结束后由国王审批后放行实施。
    和邻国黑暗帝国相比，库洛在皇权至上的集权上还是有所宽松，起码民众不会认为自己是压迫的活。
    现在，如果大清洗计划发动了，遭殃的第一批人就是那些大臣，然后是骑士和平民，那些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士兵并没有起疑心，交叉的双戟机械般的向两边展开，时辰匆匆点头后快步走了进去。应该是自己的脸色太过凝重而且又是一人过来，那些士兵觉得此事确实很急，便没有拦住时辰问话。
    这倒是好事，对时辰来说。本来他还想拿出自己的身份威胁对方。
    靴底的声音回响在一层，里面空无一人。果然，时辰猜的没错，这次会议在三级会议厅举行。他打开了那一扇巨大的镀金门，偌大的会议场四周冷冷清清，最中间的桌子只坐着四人，金色皇冠，棕色烟管，坐在最角落的黑袍人，还有抱着胳膊的壮汉。
    其中三人的眼睛朝时辰看去，没有一人露出惊讶眼光，但是不能保证没有其他心思。
    时辰镇定自若，他缓缓的关闭大门，朝四人走去。
    “国王陛下。”时辰眼角瞥见桌子上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文字，有几张旁边还有着刚写上去的墨迹。
    那就是国家档案里的第二十三代皇所颁布的清洗计划吗?时辰想，他一一和其他几位大人握手鞠躬，亲吻了西行莎公主的手背，他后退一步，半跪在地上，“恕时辰无礼，几位大人，国王陛下。”他又向几位点头。
    “不必多礼，你我并非君臣关系。”金瑟摆手，他脸色稍有不悦，可是还是矜持着说，“有何事相见?如果是关于牧师方面的事情，请到我寝宫前等待。”
    “当然不是。”时辰低着头回答，“我是来劝说您的。”
    “劝说什么?”那几位族长公爵大人看向金瑟，他眼神平静的收拾好桌子，问时辰。
    “请您不要实行大清洗，我不希望国王大人在位的时期留下污点。”时辰不想再多说其他的客套话，他知道多耽误一秒，金瑟的态度可能会是天地之间的差别。
    说明缘由，金瑟叹了一口气坐回了位子上，他摸着椅子扶手上的龙头雕塑，“说个理由。”“我不想陛下走上先皇的道路。”他低声说道，眼睛看向金瑟。
    金瑟的手指一颤，他当然知道那场事故，那场让自己父亲死亡的事故，他从母后那听过许多次，在史书上看过无数次，研究过无数次，他知道大清洗是错误的，但是金瑟害怕的刺杀，更是人心。
    他不想走父亲的道路，但是身为一国之主，金瑟必须清除自己面前的所有威胁。
    他的路很长。
    “我想说一句，不知可否，陛下。”西行莎缓缓地抽了口烟，她这个习惯自从当上族长后一直保留着。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风韵犹存，贴身的旗袍凸显了她丰满的身材，她没有结婚，王都的骑士和小贵族她一个都看不上，认为那些只是喝酒行乐的货色。
    金瑟点点头。他斜靠在椅子上，翻阅着泛黄的文件，里面记录着父亲的大清洗计划颁布的条令，现在他没必要遮掩什么，在坐的人都是为着这件事来的。
    “时辰大人对这次刺杀事件有什么看法吗?”西行莎看着桌角，她眼睛无神。
    “疑点很多。”时辰站起身，“如果可以，我希望您可以允许我说明理由。”
    “当然。”西行莎没有表情，木偶般点点头，她换了一袋烟草，烟雾隐现。
    “刺客需要的是速度和忍耐力，换句话说就是身体素质。而这次的刺杀事件的那群人却是老人和孩子，甚至有一个是怀孕的女性……我无意冒犯的说，”时辰顿了顿，“我不觉得这是正常的刺杀。”
    “看来时辰大人对刺杀这方面的事情懂的很多啊。”似乎明白了什么，西行莎瞥了眼时辰，她的语气很奇怪，如同被丈夫遗弃的怨妇。
    “过奖。”时辰对上了西行莎的眼睛，没有退让。
    他听明白了，倒不是西行莎莫须有的猜疑，而是他知道这次大清洗里面根本没有涉及到四大家族。
    细思极恐，因为刺杀的人是乞丐，所以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民众中了吗?
    这样做就大错特错。时辰坚定了阻止金瑟的大清洗计划的信念。
    “帝国危机……帝国陷入了危机中。”苍老的声音从角落响起，这声音沙哑而没有感情，像是木板在地面上摩擦。时辰抬头看去，接着又鞠躬，“斯威特拉纳公爵大人，您的身子还是那么硬朗。”
    剧烈的咳嗽几声，嗓子里发出了类似撕扯布条的声音，斯威特拉纳微微摇头，“不行了，不得不服老了，我能活几年是几年，看看能见到国王成人仪式那一天，也就活够啦。”作为狼耳家族的管理者，经历了三代国王的老人，斯威特拉纳的地位无法撼动，金瑟也是把他当做爷爷和导师对待，他参政超过五十年，年轻时游历祖国山川，帝国大大小小的村落，城镇位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毫不夸张。
    金瑟放下文件，他心疼的扶着斯威特拉纳，“爷……斯威特拉纳公爵，您没必要站起来的。”
    后者摆摆手，他想摸摸金瑟的头发，可是又想起了两人的身份，于是与金瑟拉远了些距离，“感谢陛下的厚爱，老臣的身子还是可以的。”
    说完他看向时辰，老态一扫而光，“陛下这样做并没有错，当年先皇在世时，大清洗计划让我们找到了许多准备叛国和亲外的人。”
    “那抓捕北方与南方联盟是什么意思?他们只是商人。”这斯威特拉纳是个老狐狸，时辰觉得。他说的话模糊不清。叛国者?亲外?那只是那些无辜的人被逼的。
    “卖军火和魔法石的商人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倒卖文物和奴隶的……时辰大人想怎么替他们辩解呢?”斯威特拉纳用狼头拐杖敲敲地面，针锋相对。
    “……大清洗计划只是针对政治犯，斯威特拉纳大人，”时辰皱着眉毛，无意间提高了声调，“那请您解释为什么南方联盟的会长会被抄家?而且还是被帝国士兵?”
    “他是主谋，是勾结猛苦部族的叛国者，他向那群野蛮人贩卖奴隶，那些只有十几岁的小孩子。”斯威特拉纳向前一步，他抓紧了拐杖，双手颤抖，“我活了那么多年，什么没有见过。先皇的死是个意外，但是更说明了确实有人有组织对我大库洛帝国的皇家图谋不轨，这一点我想时辰大人不会认为有错吧?!”
    说的太过激动，斯威特拉纳又剧烈的咳嗽起来，金瑟赶忙搬过椅子，扶着他。
    “老臣无大碍，陛下无须多担心。”斯威特拉纳说道，“只是老臣太爱这个生养我的国家了，不想让他落到一个国破家亡的地步。”
    “这么说，时辰大人似乎对陛下的性命并不关心?”悠悠的女声说道，西行莎眯着眼睛看向时辰，“这不像时辰大人的作风啊。”
    时辰还没说话，西行莎冷嘲热讽道。他当然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位女性，更不要提再与斯威特拉纳争执下去，这样只会越来越对自己不利，金瑟绝对会向着另一边。
    这群贵族果然不能信任，只要高层没有问题，国家还在他们手中，根本无需太多顾忌到民众的层面。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是金瑟准备发起的大清洗计划，那么只要打消了他的想法，这次闹剧应该可以收场。真的发动了大清洗，伤亡最多的是百姓，最会被轻视的是百姓，他真的不愿看到帝国笼罩在一片恐怖中，人心惶惶，每个人都以举报他人为乐，可能下一秒铡刀伸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即使他无法阻止金瑟，他也要将大清洗的范围缩到最小。
    不过那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他参与过与世间之暗的战斗，他更明白灾难是多么的能让人心容易崩溃和绝望。在天灾面前，毁掉的只是人的肉体，而在人祸面前，死去的是心。
    等下，世间之暗?他想起了自己说的话。
    “不要把那孩子扯进去，你害怕的是他体内的世间之暗，而不是海因斯。”
    他眨眨眼，紧闭的嘴里牙齿咬的咯咯响。
    在千万条生命面前，牺牲一人不算什么。
    时辰转向金瑟，他单膝跪地，“国王陛下，我以教皇国第一牧师的身份请求您取消这次大清洗计划，现在监视世间之暗的事情尚未成功，况且……”
    “看着意思，时辰大人的态度反对的咯?”斯威特拉纳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双手拄着拐杖，上面的银狼闪着光芒，血红色的眼睛恍惚间让人害怕。
    “是的，我是极力反对，因为会伤害到帝国的人民，我是一位牧师，牧师是不希望看到人民受苦的。”时辰这次抱着决心，他看着面前的四人，“国王陛下，我知道您想当一位明君，可一个明君是相信自己的人民。”
    西行莎嘴角上翘，有一丝责备之意，她抽着烟管，杏眉微皱。和激动的斯威特拉纳相反，虎眼家族的海拉布姆倒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这位久经沙场的公爵似乎对一切早已下好了定论，根本不想多说一句，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都够了!肃静!”童稚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怒火，金瑟握拳砸向了桌子，在场的人在一瞬间全部跪下，没有人吭声，甚至呼吸都开始小心起来。
    桌子在微微的颤抖，金瑟坐回了椅子上，他右手摩擦着扶手上的龙，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感觉到自己有失身份，他拿下了自己的皇冠。
    “在是否实行大清洗计划这件事上，我做的确实有些冒失和激动……是啊，时辰说的没错，世间之暗是否还具有威胁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还去管其他事情，就好比自己家面临着被炸掉的威胁，里面的人还想着挣遗产。”
    “哪个国王这辈子没被刺杀过?世界都要没有了，还管国家?是我错了啊。”他看向时辰，“你们起来，我宣布大清洗计划暂时延后。”
    “国王圣明!”几人同时喊到。
    “好了，你们全部退下，我想一个人静静。”金瑟摆摆手，闭上了眼睛。
    没有脚步声，几人鞠躬后退两步，转身走出了会议厅。
    ——————————公爵府，会客厅。
    几名仆人低着头将茶水和点心摆好，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着装，背后绣着狰狞的狼。待仆人都退下后，最后一个将房门关上，留下了屋内的三人。
    没有人说话，西行莎自顾自的抽着烟管，她一只脚搭在高地毯上，半躺在雕刻华丽的椅子上，那身形和贵族大小姐没两样。
    烟在空中打着圈，透过阳光有一种迷幻的感觉。
    “你们怎么看?”说话的是斯威特拉纳，他眼神很冷，冷到如同荒郊野外的狼，饥肠辘辘的盯着面前的空气。
    “怪谁呢?你，我，还是海拉布姆?”西行莎一脸无所谓，她对推卸责任这方面很感兴趣。
    “怪那个该死的牧师……还有那个小混蛋!”斯威特拉纳的语气越发冷漠，他眼睛瞪大，仿佛怒目金刚。
    “喂，刚才还在国王面前忠心耿耿一副老臣的样子，现在开始显露本性了?”西行莎吐出一口烟，她嘲讽道。
    斯威特拉纳的眼神此时根本看不出是个老人，他靠在椅背上，“这次大清洗计划没有成功，是金瑟的意志不够坚定，明明马上就可以的……哼，那个牧师到底是什么来历，早对他有疑问了。”
    “他吗?是教皇国的首席牧师，紧跟着现任教皇的。”西行莎说道，她从胸部间掏出一个小本子，“怎么，看你的意思，你想暗杀他，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哼，我会做出那种事。”斯威特拉纳对暗杀这件事嗤之以鼻。
    “反正当年派人杀掉司埃的人是你。你的事情，我们看着。”一直没说话的海拉布姆站起身，他走到门口，“我不想多说什么，带领军队的事情归我管，我只需要命令。”
    他走了出去，没有留下一丝光。
    “好吧，看来那位的意思很简单，一切听你的，出事了死的第一个是你。”西行莎无奈的抖抖胸部，她磕掉烟管里烧尽的烟草残渣，“反正财政归我管理，只要这点不变，与我关系不大……不管以后国家的旗帜是龙，还是狼。”
    她出去了，留下了斯威特拉纳一个人。
    烟草味还在空气中飘着，没有仆人进来，他们不敢去惹这位老人。斯威特拉纳站起身，他确实老了，老到只剩下一颗沉积了二十五年的野心。
    “在这个冬天，帝国……将会迎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