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斯文没想到孙传庭这奸商还懂诗?看来这姓孙的还是个儒商呢,不错!
王斯文本就读了几年书,他平日也爱诗,孙传庭的诗句一出口,他便肃然起敬道,“没想到孙老爷也懂诗,王某失敬了。”
王斯文接着叹了口气,他幽幽道,“王某以为这首山羊坡·潼关怀古,乃是集元曲之大成者,上下古今千年,再无一首能比拟了。”
孙传庭微微一笑,“还有一首初唐陈子昂所作的登幽州台歌,也非常大气磅礴,孙某最爱。”
一谈及诗歌,王斯文陡然兴奋起来,他兴奋的念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此诗取自楚辞,原诗的意境也非常苍茫遒劲。”
接着这王斯文竟然吟唱了起来,摇头晃脑,声情并茂。
惟天地之无穷兮!
哀人生之长勤!
往者余弗及兮!
来者吾不闻!
诗是好诗,可惜这王斯文有点五音不全,一首意境苍凉的古诗词,硬是被他吟唱出了滑稽的效果。
一首诗吟唱完毕,王斯文已经泪流满面了,这番做派看的张之极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嘿嘿一笑,“小爷我自小也爱淫诗作对,小爷我最爱的诗作便是那首‘野有蔓草’了”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婉兮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张之极故意问道,“就是此诗意境太深了,小爷我一直弄不懂,为什么诗中的男子非要和那女人一同藏在野草里呢?捉迷藏吗?还请王先生能够指教一二,小爷我感激不尽。”
王斯文这人颇正派,何曾读过这种诗?他细细一品,终于品出了味道,当场气的是七窍生烟,恨不得一口吞了张之极这个浪荡混蛋。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正在这时,店老板的早餐也送来了,果真是清粥,清的只有几粒米了,孙传庭一行二十几人,店老板只上了两盆清粥,并一大盘凉拌野菜根,也不知道是什么野菜根?
张之极现在也精明了,他使了个眼色,让张狗和赵虎这两个狗腿子先吃,待这二人吃了没事,他才开动起来。
店老板上的这点东西肯定不够吃,不过幸好他们一行人自带了干粮的。
这是一种熟炒面,加了糖和油,吃的时候只需用水泡发就行,味道香甜可口。
张狗和赵虎这两个狗腿子舀了几碗热气腾腾的清粥,将熟炒面泡好了,恭敬呈给了孙传庭和张之极二人。
孙传庭笑着将粥泡熟炒面推给了王斯文,“王先生一路劳苦了,请用!”
王斯文也不客气,他接过孙传庭手里的粥泡熟炒面,大口大口吃起来,吃的是香甜无比。
张狗偷偷翻了个白眼,只得再次帮孙传庭泡了一碗。
众人吃的正欢,店外面突然传来哞哞哞的叫声,孙传庭好奇的从窗口望出去。
就见有些人赶着一群毛驴和黄牛走在外面的街道上,数了数,有几十头呢!
孙传庭喊来店老板问道,“这是谁家的驴和牛啊?”
店老板估计是因为没有将肉卖出去,心情有点不好,他没好气的回答道,“还能是谁家的?这是俺们卫指挥史大人家新采买回来的驴和牛呗!”
孙传庭捋须笑道,“看来贵地的卫指挥使大人是个好官呐,如此重视农耕,百姓军户之福啊!”
“呸!”
店老板似乎怨念极深,他咬牙切齿道,“重视农耕?呵呵,俺们这儿在这位指挥使大人的英明指挥下,军户倒逃了个好几千人,剩下的军户都是苦不堪言,要不是管的紧,早逃干净了。
这位客官,你以为指挥使大人购买驴和牛是为了耕地干活?呸,他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啊!”
啥?
张之极惊讶道,“吃驴倒罢了,这位指挥使大人还敢光明正大的吃牛?这可是犯法的事啊,除了咱们的皇帝陛下,谁也不配吃牛肉。”
店老板的声音,“犯法又怎样?指挥使大人就是俺们这地界的土皇帝,他爱吃啥就吃啥,只是这位指挥使大人的吃法太残忍,太浪费了,早就搞的天怒人怨了。”
孙传庭细细问来。
而这位店老板估计也是太气愤了,他居然不怕孙传庭泄露出去?便都一五一十全部吐了出来。
原来?
这西安前卫的卫指挥使大人,名叫宠大海,这人嗜吃驴肠和牛骨髓,以前他们卫里的驴和牛都是被这位指挥使大人吃光的。
军户们没有牛耕田,便只能苦哈哈的用人耕种,不知多少军户被累死了,而好不容易收的一点粮食,也全部这个混蛋收走了。
就算是丰年,军户们也才混个半饱而已,吃的更是猪狗不如。
因为卫里的驴和牛都被这混蛋祸害光了,后来这家伙便只能花钱去外地买,甚至抢。
店老板还告诉孙传庭,这宠大海家做的驴肠和别家不一样,特别的香脆可口。
因为?
驴肠虽然好吃,但是极讲究火候,火候过头,则会软塌塌的,不脆,而火候不够,咬都咬不动。
所以宠大海家的厨子烹饪驴肠的时候,都会先将驴子绑好,待所有配菜备齐了,才会活取取肠,趁着新鲜劲儿,洗净了下锅。
这样做出来的驴肠便会极为鲜美,咬一口脆生生的,好吃极了。
只不过啊,这驴遭的罪太大了,宠大海家每天都有驴子悲惨的嘶叫声。
而宠大海却只吃驴肠和牛骨髓,其余肉则全部喂了他家的那群大细犬,简直是暴殄天物。
店老板讲完后,就连张之极都愤怒了,他义愤填膺道,“这宠大海真该死,这世道就没王法了?官府怎么就不管管?”
店老板凄惨一笑,道,“王法?哈哈哈,在这里宠大海就是王法啊,如今咱这地界里,宠大海和卫所里的头头脑脑们吃的好穿的好。
而军户们却死的死,逃的逃,剩下活着的军户们就靠着麸皮和野菜吊命。
而且俺们这地界都没人敢养驴和牛了,这宠大海的奴仆和狗腿们看谁家有肥驴和牛,真会来抢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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