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异世》三四九、乱（一）

    时间，凝固在了这一刻。
    下一秒，又重新回归了现实。
    “皇帝陛下！皇帝陛下——”
    各种口音，各种声调的叫喊声，同时从大殿中各个方向响起；无数人试图向台上扑去，却被第一时间赶到台边上的士兵，举起手中的武器拦了下来，兀自挥舞着手臂，喊着连自己都不明所以的话语。
    皇帝陛下，这就……
    没了？！
    刚才还正在专心考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的陆霖，顿时也愣了一愣，望着眼前所有人前赴后继向前扑去的景象，一时间脑海有点短路。
    但是下一秒，陆霖便反映了过来。
    “你们，快走——”
    一把一个地拉住了小露、小月、洛夕、妮可以及小织，五个正在发呆女孩子，趁着五个女孩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陆霖又一把将小雨拉了过来：“你带着她们，想办法先出去。皇城里不安全了。很快要出大事。”
    “那你，怎么办。”
    小雨可能是在场为数不多的，还保持着冷静的人，望了一眼陆霖，没有动作。
    “我……我马上也出来！”
    “不行。如果不能保护好你，我也……”
    正当两人僵持的时候，穿着漂亮白裙子的小月公主，却是所有女孩子当中最先反应过来的，突然嚎哭出了声：“父亲——”
    这一声，仿佛是一种信号。
    顿时，原本还有些迷茫的士兵们，瞬间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一面大吼着“封锁大殿，谁都不允许出去”，一面拔出了腰间的刀，向着所有人包围而去。但是由于大殿之中还十分混乱，外面的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时之间却也没有办法完全将所有人都控制住。
    “你们快走！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眼看小月还在歇斯底里哭泣着，拼了命想要向着台上扑去，陆霖干脆使劲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快给我走！你们都走！快！”
    “那陆霖你——”
    “我……”
    “砰，砰，砰——”
    正在几人僵持不下之际，大殿门外突然传来了阵阵有节奏的脚步声。陆霖回头望去，一队又一队的士兵持着刀，整齐地包围了整座大殿；最里面的一圈士兵拔出钢刀，却是对准了大殿里面，似乎已经做好了对大殿内人群冲杀的准备，最外圈的士兵则面向外围方向，筑起了人墙。
    短短几刻的时间里，大殿已经被严阵以待的士兵们，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肃静！安静！全部退回原位！不许动！不许说话！但有扰乱秩序的，当斩！！”
    李治东响亮严肃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了进来。随着李治东的呼喊，士兵们同时举起手中的钢刀，重重地敲击了三下刀鞘：“静！静！静！”
    于是，大殿内纷杂的情况，终于还是慢慢安静了下来。大部分官员老实地退回到了之前安排好的座席上，不敢就座，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在大殿外的士兵和台上被医生包围着的那张椅子之间摇摆不定；仍旧有几个官员嚎哭着，想要冲过士兵组成的人墙、冲向皇帝在的位置，却被士兵们毫不留情地用刀柄打倒在地上，哭着滚来滚去。
    已经被封锁了，出不去了……
    如果现在勉强突破的话，只会被误认为凶手……
    陆霖一手死死按住怀中的小月公主，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寻思琢磨着现状。小月依旧在陆霖的怀中挣扎着，也不哭不叫了，只是奋力想从陆霖怀中脱身；眼见完全没有效果，干脆张开嘴，一口咬在了陆霖的胳膊上。
    “痛——别闹了！现在不是闹的时候！”
    陆霖嘶地一声，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松，反倒勒地更紧了一些。
    正在此时，从大殿正前方，那张椅子所在的位置，拥挤在一起的人群中，再次传来了一声哭号！
    “皇帝陛下——去了啊！！”
    顿时，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大殿，如同洪水开闸一般，再次响起了阵阵哭号声！
    陆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上的哭声，可以有这么多种，千姿百态，只有想不到的，没有看不见的；不过下一秒，陆霖也反应了过来，赶紧拉了拉旁边的几个女孩子：“赶紧都哭！这时候，旁边其他人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
    不待陆霖吩咐，一旁的女孩子们，除了小雨以外，均开始扑闪扑闪地掉起了眼泪。陆霖也将一只手掩盖在了脸上，见身旁小雨依然没有动作，急忙一把拉到了身后。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他们……究竟打算做什么？
    陆霖一只手臂揽着又开始低声啜泣的小月，一只手将小雨护在身后，时不时地也伸手抹两把眼睛，心里却在飞速地思考着。
    如果说，想要打断大皇子的婚礼，那么这个目的确实做到了，而且是以本来料想当中，最糟糕的那种方式做到的。但是这种方法，一开始就在自己和李治东、郝云、艾伦等人讨论中被否决掉了，因为原因很简单，如果当众谋杀皇帝的话，是一件非常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且不提谋杀皇帝本身要冒着多么大的风险，而且如果事情暴露的话、带来的负面效果几乎是毁灭性、无可挽回的，最主要的是，谋杀皇帝这件事情，本身就几乎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的好处！
    如果是以那张椅子为最终目标的话，暗杀对方，显然才是最佳的选择，减少掉自己唯一的竞争对象；但是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个方法……
    等等！
    陆霖突然想起了，就在刚才看到的，家里放起的烟花内容。
    顿时，陆霖的心里，如同瞬间陷入了谷底般冰冷！！
    怪不得之前，流云帝国的李承颐曾说过，自己国家要爆发内乱……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连成了一条线！
    对方，好狠……
    这已经不是那张椅子的归属问题了！
    问题在于——
    对方，是准备，赶尽杀绝啊！！！
    ……
    北方荒原上。
    前尚国首都。皇城前。
    “你，你是在逼我们……”
    “没有想到……”
    “区区一个人，竟然……”
    三个人同时从天空中落了下来，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之意，而是如临大敌般地，望着前方同样落下来的，一手持剑的男人。原本三人的潇洒自如模样，已经全部消失不见；此时的三人，身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啪嗒啪嗒地向下滴着血，汇聚在地上已经躺倒不知道多少的尸体以及血泊当中。
    “要下雨了。”
    站在三人对面的男人，突然抬起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下雨？”
    三人同时抬起头，顿时勃然大怒：“下雨和我们之间的决斗有什么关系！没有想到，你竟然……甚至将我们三个人，逼到了这种地步！你——”
    “……早就给你们说过的，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为什么非要……”
    红衣女子向前走了两步，嘴角扬起一弯笑容。她身上的红色长裙，此时已经被鲜血全部染红，斑斑点点地洒在大片大片的红色布料上，有的已经干涸了，也有的血渍比较新鲜，看上去像是衣服上绽放了一朵又一朵的桃花，格外鲜艳。
    五人之外，是只剩下之前一半的，黑衣大军。外围的士兵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地逃跑，然而立刻被执法队射杀在了当场，短促的惨叫声后便归为平息。然而剩下还站在原地的士兵们，虽然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但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经全身颤抖，面色发白，只是仗着自己身边还有的同袍，才勉强支撑着。
    “不！我们不信！！”
    像是被扯到了痛处，对面三人中，使剑的男子突然放声大吼，然后像是被扯到了伤处，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我们就不相信了！这世界上，真的有人是无敌的么？我们三个人，也是天下最强的那批人了，为什么——”
    “……因为你们从来没有体验过失去。没有体验过生活，没有体验过人间百态——我听说过你们三人，每个人都开宗立派，手下的学生都有数千上万人了是么？一直处于高位的你们，怎么能真正理解，这个世界上，所谓最强，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
    红衣女子突然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接着也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表情像极了为自己丈夫辩解的小媳妇；旋即她本人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白皙的脸颊上竟罕见地泛起了一阵桃红，又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你别说话了。已经，差不多了吧？”
    站在红衣女子前面的男子，使劲勒了勒背上的斗笠，抬起了目光，望向了对面三人身后，一片又一片的黑衣士兵们。被男子目光注视到的黑衣士兵，顿时下意识地纷纷向后退了一步，有人口中发出了无意识的嚎叫，挥舞着手中的兵刃，然而并没有人敢在此刻冲上前来。
    毕竟，数万已经堆叠在地上，倒在壕沟里，甚至不成人形的尸首，就在所有人的面前！
    “……嗯。差不多了。”
    “那就好。我也觉得，已经差不多了。”
    王二点点头，语调依然平淡，但口中说出的声音，突然变大，在战场上每个人的耳边回荡着：
    “剩下的人，你们，可以走了。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你们能够参合的——如果留下来，也只是陡然送了一条命罢了。你们走罢。”
    “……你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今天不把你们两个留下来——”
    毕竟是常年在刀口上跳舞、舔着血长大的彪悍民族，即便已经损伤差点过半，但剩下的黑衣军中，依然有不怕死的，大声吼叫道。王二平淡地望了声音传来的来源，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家姑娘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自此以后，我们和你们黑月氏族，所有的仇恨，一笔勾销。你们灭了她的族，今天留你们五万年轻人在这里，而且斩杀了你们的皇族——这很公平。你们现在，都赶快回家，带着妻儿老小，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不要留在这片土地上。这是我家姑娘的城，不是你们的。”
    “谁是你家姑娘——”
    无视着后方突然打在自己后背上的小拳头，王二咳嗽了两声：“……走吧。你们不应该留在这里的。快走。趁我家姑娘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只有战死的黑月人，没有掉头逃跑的黑月人——”
    黑衣军中，声音来源再次大吼道，然而黑衣军后方，在王二说完以后，已经开始了阵阵骚乱，顿时又是一阵吼声：“不许跑！凡逃跑者，立刻——啊——”
    随着军队中一声又一声的，挥向自己人屠刀后的惨叫，越来越多的黑衣军，如同被惊动的飞鸟群，又像被开水灌了的蚂蚁巢一般，四散而逃，向着城内各个方向散去。望着这一幕，红衣女子脸上稍微露出了一些不忿之色，但迅速还是归为了平静。
    “……你说的对。那么多年过去了，五万人，加上他们现任族长的人头……已经差不多了。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吧，现在我只想回到我的那间小屋内，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晚上锁门么？”
    “你，讨厌！”
    “……你们两个，够了。哈哈哈哈哈——”
    似乎实在为两人之间，战场上打情骂俏的场景刺激到了，这边三人，为首使剑的男子突然出声打断，语气冰冷，但立刻又放声大笑。
    “他、他笑什么？”
    “大概是脑子有坑吧……”
    “都给你说过不许学陆霖说话！你——”
    且不管这边两人的窃窃私语，这边的三人同时大笑，笑声刺耳；随着三人的笑声，地上的，大大小小的血泊，突然开始荡漾，一阵阵声波漾在了原本已经平静的血泊平面上，然后震荡幅度，越来越大。
    “这都是，你们两个人，逼我们的……”
    “他这话好像已经说过不止一遍了。”
    “……接下来，我们要使出，本来不想对你们使的那招……”
    “这句话好像也有点耳熟。”
    “……使出这一招后，我们所有人，都可能会变成废人，但是，只要能把你们两人斩杀在此，一切，也都值得了，我们三个，依然还是这世界上最强……”
    随着一阵又一阵刺耳的笑声，原本还在说笑的两人，面色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地上的血液，突然开始慢慢地，向上飞向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