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积自然听到了信使的声音,也听到了李学的那些嘶吼。
信使能这么被带进府里,肯定是证明过身份的。
他怔怔的定在原地,有些难以想象这种事情的发生。
半年的时间里,原本属于这副身体里的情感已经消失殆尽,剩下的就只是碎片化的记忆。可以说,现在的他对于那个“素未蒙面”大哥陈稼,并没有什么情感上的牵绊。
但他毕竟是陈家的长子,在本来就人丁不旺的陈家,地位之重要可想而知。虽然在外人眼中,他这个长子已经被抛弃,从今以后和世子之位无缘,但这都改变不了他这长子身份的事实。
对于此时陈觥的心情,陈积完全可以想象的到。
想当初他对自己这个恶名昭彰的“废物儿子”都能如此用心,更别提那个接近完美的长子了。
陈积将迈开的步子收回,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父亲,索性深呼吸一口,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刚才在房间里的时候说过,设计眼前这场栽赃嫁祸的元凶,有可能是皇帝那边的势力。如果这个猜测为真的话,那长兄在此时被杀,很明显是应该就是皇帝所为。先是迫使城防营的人戒备,然后再用陈稼的死讯激怒父亲,从而用几百人和城防营的人火并。
只是……
陈积又摇了摇头,心道就算此时的皇帝还比较年轻,但怎么也是习得了帝王心术的人,再加上周围的智囊辅臣,应该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他们有可能栽赃嫁祸,但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把陈稼杀掉。毕竟这种事情一个处理不好,那后果可不单单是十万征西军的事,在洛州的西面,还有整个岐国在等着呢。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劝慰一下,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疑点太多,万一你父亲一时冲动,带兵做出什么严重的事,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他的耳边传来幼笳的声音,听着好像有些着急。
陈积摇了摇头:“他现在要么不信,要么信了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现在关键是要解一下这其中的疑点,要不然一家子都被人家玩的团团转,先不说后果有多严重,这事听着都丢人。”
幼笳有些奇怪的盯着陈积,她自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人和那陈家长子的关系如何,但好歹是骨肉血亲,再加上里面的也是他亲生父亲,怎么现在看他的脸色,却是那么的镇定。
她不由得想起前些天在刘记皮货铺子的门口,当时陈积在和那些孩子打雪仗的时候,他那脸上的笑容可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冷血之人。
怎么现在……
她本来就有些看不懂陈积的为人,此时看到他的反应,则是更为的不解了。
陈积并没有猜测她现在的想法,他伸了伸手,示意了下在门旁竖着的沈卿,在她手里借过那柄短剑之后,便蹲在地上不停的画了起来。
先是自己大婚,然后入夜休息,之后早晨在父亲那里听说有人嫁祸,然后就是那个线人在城防营里听到的具体情报……
一步接着一步,他将自己所知道的每一点都标在了地上。
“是施英同去城防营告的密,还带着那皮毛汉子以及其他证人……其中还有一个昨晚和他同宿的人,好像是知州的儿子,施英同……”
陈积沉吟着。
“公主。”
陈积喊道:“你的那个侍卫,刚才都和你说过了什么?”
幼笳从来都是个心思聪敏的人,此时看到陈积的脸色之后,就知道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然后便直接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陈积仰头,看到了幼笳脸上的疑惑,还以为她依然心存戒心,然后便解释道:“这件事确实是有人蓄意陷害,洛州对北凉没有什么企图,从那信使带来的消息你应该完全可以明白的了。”
“我没有怀疑你们。”
幼笳并没有解释什么,只不过心底却是闪过一丝不甘与厌烦,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她,怎么可能喜欢这种被人误解的感觉。
“嗯。”
陈积又是直接道:“按理来说,有知州之子在场的话,怎么能这么由着施英同去给城防营架火?他好像是叫赵通来着?昨天婚礼的时候我见和他有过接触,明显是个有头脑的人,再加上他的身份,不应该的。”
幼笳收回了刚才的那一点儿情绪,然后跟着他的话回想起来。
“施英同和那知州之子……”
幼笳想起了褚二在晨间说过的那些话,因为时间不长,所以她的记忆还比较清晰。
“褚统领只是说二人是一起过去的,至于那知州之子为什么没有拦住施英同,刚才他说的匆忙倒是没有细讲。而且……”
幼笳没有犹豫,而是直言道:“按照我对施英同的了解,他不是那种处事冷静沉着的人,现在好像就听到他带着证人去了城防营,其他的动静一点儿都没有,这确实有点不太寻常。”
陈积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沈卿道:“麻烦去叫下刚才和公主说话的那个护卫。”
在陈积的要求下,沈卿的面貌好久没有变过了,此时听到了陈积的话后,她只是嗯了一声,便径直往来到方向走去。
此时书房里依旧是一片死寂,陈积和红袖儿听不到任何陈觥任何的声音。在他俩的视线里,只有跪倒在地的黄面信使以及怔怔望着前方的李学。
整个画面就如同静止了一般,看不到半点儿动静。
脚步声传来,沈卿带着依旧有些急躁的褚二走了过来。
当褚二看到书房门前的幼笳公主安然无恙之后,这才心中稍定了些,然后又加快几步赶了上来。
“公主!你没事吧。”
幼笳摆了摆手,那意思很是明显。
“这位将军……”
陈积依旧蹲在那里,抱着短剑拱手致意后接着问道:“还请劳烦告知一下,施英同施郎官是如何知道那皮毛汉子的事的,还有他和那知州之子又是如何过去城防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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