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非酋》第两百零六章、大兴安岭

    大兴安岭。
    横亘连绵的群山如同盘卧在华夏东北的黑色巨蟒,从山脊处一路裂开的黑色深渊极为醒目,即便是从数千米的高空也能看见从深渊中不断飘上来的黑雾。
    大,便是辽阔的意思。
    兴安,这两个字在满语里意为极寒的地方。
    岭,便是群山。
    辽阔而又极寒的群山,不知在这片冻土高原盘踞了多久,如今一朝醒来,却是夹带着令人类胆战心惊的浩劫席卷人间!
    直升飞机在高空飞过,陆非这还是第一次远远见到这片从小便有所耳闻的地方。
    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
    他还记得,这是儿时他在一首鄂伦春的民谣里听到过的歌词,如今长大后亲眼见到,这片蕴藏着无数宝藏的群山却已然沦为了酝酿灾祸的妖山魔岭!
    死气冲天!
    无数丧尸死物在这里盘踞,虎视眈眈的窥视着充满活人气息的世界,隔着高空亦能闻到它们身上腐烂的味道,就像是闻着一群死去多时的臭鱼烂虾!
    螺旋桨轰鸣的声音在天际回荡,夹带着凄寒的雨水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
    陆非凝望着这片他从未见过黑土地,笼罩在寸寸阴云之下,大片的尸潮将林海吞没,让这片土地原本的面貌看不太真切,只能凭借大致的轮廓来想象这里当初的模样。
    虽然银城与青城仅仅相隔一片大兴安岭,但直升飞机自然是不可能从大兴安岭上空直接飞过的。
    秘境大规模爆发后,就像突然拉开了地狱的闸门,这些牛鬼蛇神全都跑了出来,除了最寻常的行尸和不死生物以外,还包括一些会飞的丧尸鸟以及大型的亡灵怪物。
    玩家自然是能够与其抗衡的,但直升机就未必了。
    若是在这种几千米的高空遇袭坠毁,就算是黄金阶玩家也扛不住这种摧骨折筋的力道。
    直升机远远地绕过大兴安岭北侧,只能远远地看到大兴安岭在雨幕下的轮廓,还有那一根如同神话故事中建木一般的漆黑之柱。
    不论直升飞机从什么角度飞过,那根漆黑之柱都如同一座让人望不到全貌的黑色高塔。
    没有燃烧着炫酷的地狱之火,也没有盘踞着凶神恶煞的骸骨恶龙,只是庞大得让人心脏巨颤,就这样伫立在群山深处,连接着苍穹与深渊。
    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仿佛他一开始就和这些秘境同时诞生,不过龙组对此也没有太过重视,毕竟经常会有这样伴生的例子,像是当初从云端坠下背负着残破城池的巨鲸一样。
    世界越发诡谲,像是这些东西已经很难去用科学来解释了,就像是从人类数千年的幻想中照进了现实。
    蔚为壮观。
    “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觉得很壮观。”
    耳边突然传来虞夕那清淡的声音,让陆非瞬间清醒了不少,扭头看着这个穿着一身湿漉漉黑色帽衫的少女。
    鹿青崖交代给他了一个特殊的任务,也因此多留了他两三分钟,并没有对虞夕忌讳什么,想必如果虞夕不傻的话也应该能猜到。
    不过虞夕并没有问他的意思,表现得对此漠不关心。
    也不知道已经沉默了一路的少女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起这个,陆非沉吟了片刻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衣服湿了穿着不难受么?”
    虞夕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借着昏黄的灯光,陆非甚至还能看到湿漉漉的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
    “习惯了。”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就是她的回答。
    尽管她说得很平静,陆非听得也很平静,但陆非还是敏锐捕捉到了这背后隐藏的种种波澜壮阔。
    微小处得见真实。
    陆非在学校接触过的女孩子,哪怕是最不娇生惯养的那个,若是让她穿着一整天湿漉漉的衣服,也会浑身难受得像是爬了七八只蚂蚁。
    穿湿衣服是小事,毕竟咬咬牙就忍过去了。
    但能让一个女孩子说出习惯这两个字,就说明这种事情在她眼里其实和吃饭喝水没什么两样,她绝对吃过比这还要难熬的苦,也绝对走过比这更艰难的岁月……
    陆非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大家都被生活胖揍过,顿时觉得眼前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冷淡少女也不是那么不好接触了。
    陆非反而更加理解她的这种性格。
    因为他也是个这样的人。
    不过他倒是没有去多管闲事,毕竟一个人一个爱好,惺惺相惜归惺惺相惜,万一人家就喜欢穿这种湿漉漉的衣服呢,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看着窗外那根逐渐遥远的通天黑柱,陆非不由得看向虞夕:“你不是第一次见了?”
    “这是第二次。”
    虞夕也随之看了一眼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庞然大物,在大雨中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对着窗外看了良久,虞夕忽然说道:“上次银城一战后,青城就派人来带我走了,在青城的前线要塞里搏杀了三天三夜,突然委派了这个任务。”
    “上次那个公鸭嗓?”
    虞夕眉梢微挑,虽然有些惊诧于他这个奇奇怪怪的称呼,但依旧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他叫崔凉,性格虽然有些蛮横,但是个好汉子。”
    好汉子?
    陆非也不知道虞夕的评价从何而来,他只记得对方上次尖酸刻薄的形象,于是有些不爽的撇了撇嘴:“他这次怎么没跟来?”
    “他死了。”
    虞夕看着窗外逐渐昏沉下去的天色,铅沉的阴云像是笼罩在每个人心上的阴影。
    陆非也顿时陷入了沉默。
    “大战后有天晚上大家都很累,刚打退一波尸潮也不见大兴安岭的反扑,于是就放松了警惕,结果大规模的尸潮突然冲击要塞,城墙被攻塌了一块。”
    “崔凉带着一百来个兄弟死守那段城墙,直到天明后尸潮退去,一百来个人只剩下了十来个,崔凉也死在了那场守卫城墙的鏖战里……”
    虞夕轻声的说着,没有用一些比喻排比之类的修辞手法,却还是让人听得心里隐隐发堵。
    陆非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了窗外的夜色。
    在逐渐昏沉下去的夜色里,大兴安岭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远远眺望过去就仿佛在东北这片黑土地上撕裂开的一道无底深渊裂隙。
    一边。
    连通着血火交织的地狱。
    一边。
    窥伺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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