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低语》49 遥远的呼唤

    “快乐肥宅俱乐部”即将开门营业，但在这之前，他好奇汉考克想干什么。
    汉考克开门见山：“老板，听说你的克隆舱很先进，用过的小伙伴们都说好。能借我用一下吗？”
    托利开玩笑地说：“啥？难道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自杀？乐意效劳！”
    汉考克连忙摇头：“别误会，自杀是有钱人的休闲，我可没那种嗜好。”
    托利接着打趣：“难道你想给自己弄几个复制体然后天天翘班？嗯……说好了，我只付一份工资。”
    汉考克很无奈：“上周的工资你还没给我结呢……嘿，说正事，你听说过‘远时间线复活’技术吗？”
    托利眉毛一挑，立马在脑海中搜寻资料。“远时间线复活”是一种特别罕见的复活方式，简单来说就是把死得渣都不剩的人从年代久远的坟里刨出来。它解决了一个曾经很普遍的问题：假如没有记忆备份或备份极度不完整，仅凭遗传信息，该怎么保证克隆出来的是本人呢？
    解决方案是一套严密的算法，用已知的信息作为基础，推导出被克隆者的思想、思维、性格、行为方式等等精神属性，以此“召回”亡者的灵魂——虽然这个说法很不严谨且分歧巨大，有学者认为灵魂其实是被再生了。
    然而，人类的思想和浩瀚的星空一样深邃，这套算法的成功率连个位数也没有，即使不断改进，留给尝试者的也只有沮丧和绝望。
    在它最疯狂的时期，帝国每月的新增人口突破一亿，其中不乏假冒伪劣的历史人物。最后至高法庭明令禁止“远时间线复活”，并为意外诞生的人口免费整容，斥巨资开拓大量殖民星才解决就业难题。
    在摩西看来，这种方式不乏可取之处。要是尝试不同参数组合，整上千个百个克隆体，成功的概率就大得多。当然，敢这么做的勇士都被星际战舰炮决了。
    要想一发入魂，代价约等于一万年内手游再也出不了SSR，但人类进入星空也不过十个世纪。
    托利若有所思：“你还真是专情，是为了凯瑟琳？”
    汉考克立刻警觉：“喂，我可没告诉过你我前女友的名字！”
    托利撇撇嘴，汉考克也耸耸肩不纠结这个，坐在地上和托利聊自己的事。
    他和凯瑟琳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彼此间心心相印，每一次偷自动售货机都能轻松得手，在一次次团伙作案中增进了宝贵的友谊。回忆起那一段日子，汉考克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托利：“你要是再给我喂狗粮，我就把你塞到自动售货机里去！”
    汉考克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说起了重点。天有不测风云，凯瑟琳家的一次投资失败将她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个老混蛋！”他这样称呼他的准丈人：“他竟然一声不吭，抵押了凯瑟琳！”
    托利默然。在被三巨头疯狂压榨的“拉法”，这样的事层出不穷。母亲抵押孩子，青年抵押干不了活的老人，在绝对的贫穷下没有道德可言。
    所以凯瑟琳被“羽蛇神”收走了。当汉考克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潜入关押她的实验室时，留给他的只有满地支离破碎的尸体，和已经扭曲的记忆备份。汉考克回去后一言不发，将准丈人弄疯了塞进自动售货机，然后找到劳斯基，用第一笔从海盗手里吃进的黑货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他的眼中有几分血色，在平日滑稽不着调的外表下，骨子里氤氲着一股疯狂和杀气。
    托利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可以帮你。复活的材料有我提供，但关键素材……”
    汉考克激动地站起来喊道：“我知道！”他从怀里小心地捧出一个东西，那是一枚小巧的戒指。
    “这是我和她互换的信物。”汉考克忍住不哭出来，“就在那颗钻石里，存放着她的DNA信息，主要的记忆，想法，和对我的思念。”
    托利的目光落在了那颗闪闪发光的钻石上，不由皱了皱眉头。钻石作为廉价半导体应用广泛，但这种原始电路能保存的数据太少了。
    “这很冒险。”他沉声说。
    汉考克点头：“我知道，但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他们下楼，进入克隆舱所在的房间。
    汉考克眼中露出狂喜的神情，他快步走到控制台前，导入数据和算法，戴上能够和未成形意识交流的神经接入头盔，面前的全息投影详细展示克隆舱内的情况，另一边，接收特定波长的仪器可以粗略观测“灵魂”的存在。
    “我果然没猜错，老板，普通的克隆舱可没这些仪器！”
    托利猜到了汉考克要做什么。放慢克隆速度，用自己的意念去修正每一过程。很聪明的办法，假如对复活的对象了解够深，的确能提高成功率。
    “滴，”克隆舱激活，进程开始。
    DNA导入，胚胎打印完成，生物激素注入，分裂和增殖加速。
    于是，在全息投影中，他们看着一个奇迹般的生命从胚胎飞速变成一个五官分明的婴儿，然后以一个超越自然的速度生长。
    “滴，”记忆导入过程开始。
    那个婴儿，或许现在该叫小女孩，脸上出现了表情，稍纵即逝，仿佛是在做一场梦，一场没有开端也没有结局的梦。
    汉考克的神色变得万分严肃，就像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易碎的玻璃球，在布满荆棘的路上行走。他的额角布满了汗滴，可以知道大脑在承受着巨大的运算。
    生长还在继续，很快就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托利尴尬地咳了一声，礼貌地转过身去。
    汉考克的脸几乎因痛苦而扭曲了，他青筋暴起，把每一丝每一缕和凯瑟琳相处的时光都注入进去，以此补全导入的记忆的不完全。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
    他几乎是跪在地上，豆大的汗水混杂着泪水滴落在地上。
    突然，观测仪器上出现了模糊的影像，托利震惊地发现，那并不是新灵魂诞生的模式，而是某种“外来物”进入的特征！
    这运气？！
    汉考克也注意到了这个，他发狂大笑，强忍着剧痛站起，无视了大脑不堪重负的悲鸣，强撑着快要昏迷的意志，做着最后的工作！
    克隆舱里的形体逐渐成熟，他抬头看去，仿佛看到了一缕带来新生的圣光！
    突然，克隆舱开始抖动，从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
    “警告，警告，克隆对象精神出现极大波动，基因组正在崩溃！正在崩溃！”
    从观测仪的画面上，托利看见了一副可怕的景象，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撕扯着那个灵魂，无数双手要将她拉回无底的深渊！
    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现实：“羽蛇神”的实验已经把她彻底摧毁了，一个精神消亡的人，即使被复活也不过行尸走肉，反而会因为生与死的落差而自我毁灭。人类其实并未真正征服死亡，对于真正的死亡与灵魂的奥秘，自大的我们一无所知。
    汉考克绝望地大吼，但即使他从喉咙里喊出血来，即使电子声带因过载而冒烟，他还是阻止不了凯瑟琳的二度死亡。死神就站在他面前，抚摸着他爱人的秀发，露出最残忍的微笑。
    残酷的命运宣判了：“滴，克隆失败。”
    克隆舱门打开，却是一片模糊的血肉，和当初他在“羽蛇神”实验室里见到过的一模一样。汉考克终于支撑不住，来不及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倒在地上。
    托利站在一旁，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身后大门打开，是一脸焦急的劳斯基等人，一看现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齐齐陷入沉默。
    咸鱼街外，天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