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狂士》第三百七十五章 治乱兴亡恍如梦

    除了东厂提督张鲸本人,无论是首辅申时行,还是以吏科掌科给事中邹元标为首的清流势力,顿时都懵逼了,心里面这大草原上几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清流君子们为了范弘道这个风暴眼人物,不惜正面硬刚国戚郑家,不惜发动舆情攻势弹劾东厂,不惜惹得天子厌烦在金殿上纠缠不休,最
    后折腾了半天,费劲了心思,抓住“东厂擅自捉捕范弘道”的违规事情穷追不放,结果东厂轻飘飘一句“我们根本没抓范弘道”,顿时让人一拳打了个空。那他们清流势力的大肆动作又成了什么?看起来简直就是闹剧!正
    陶醉于自己调和鼎鼐能力、准备在各方势力之间充当润滑油的首辅申时行,也像是被一棒子打醒了,修养出众的老首辅也差点大骂出口。既
    然范弘道从东厂那里出来了,他为什么不告诉别人?害的别人都还以为范弘道被关押在东厂里,然后装模作样的奔走营救,这下可尴尬了。
    不过申首辅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如今要说尴尬也是清流势力最尴尬,反正不是他申时行最现眼。
    申首辅可以确定,范弘道此举一定也是故意的,等于是躲在暗处看着清流势力上蹿下跳的笑话。就是不明白,东厂为何也如此配合范弘道,一直隐忍不发,同样不把消息传出来。
    天子原本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如今忽然见到这么一出大转折,便饶有兴趣的看着邹元标和他的朋友们。这种全力以赴却扑了个空的大失误奇景,庙堂之上是很罕见的,天子也想知道,清流势力这些人在这样的尴尬场面下会怎么办。不
    只是抱着看笑话心思的,就是给事中、御史们这些自己人,目光也都集中到了领头人物邹元标身上。
    出了这么大失误,弹劾是不可能继续了,但需要有人勇敢的站出来担责背锅啊!不然就是大家一起死了!范文正公说过,一家哭何如一路哭,所以你邹元标还在等什么,赶紧上去辞职谢罪啊!站
    在班列中的邹元标有点恍惚,别人心里再想什么,他是一清二楚的,难道仕途生涯就要这样结束?此刻邹拾遗不由得想起了前礼部尚书沈鲤,那沈前辈也是正要昂然进取的时候,忽然莫名其妙的就走人了。
    原来邹元标一直想不通沈前辈是怎么栽了跟头的,直到今天,还是没想明白!但他却仿佛是一模一样的遭遇,眼看着同样就要被逼着辞职谢罪了。眼
    下还真没有别的更好办法了啊,邹元标叹口气,走了出去,按照规定动作,自行摘掉冠帽,朝着天子拜倒。别人一看,就知道邹拾遗这是要辞官了,所谓免冠顿首也。
    又听邹元标奏道:“臣蒙昧不明,妄自攻讦,扰乱圣听,致使庙堂纷扰不宁,今已知错,愿去职待罪,叩请陛下圣裁。”
    申首辅望着邹元标离开金殿的背影,心中万分感慨,能让这帮极度嘴硬的清流认一次错可真不容易,哪怕致只是口头上的。再说这邹元标可是实打实的辞职,就算起复那也是一两年后的事情了,不可谓不是重创。近
    两年来,清流势力上升势头极猛,虽然这伙人岁数都不算大,但大都是科道官和一些中层要职,年轻气盛又非常抱团,几乎就能把持住朝廷舆论,十分不好惹。就连阁臣、尚书这样的大人物,常常也要避其锋芒。没
    想到这样锐利的新兴少壮派团体,能让大人物也头疼万分的清流势力,居然被范弘道屡屡打击,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从登闻鼓事件干掉了一批言官,再到迫使清流领袖人物、礼部尚书沈鲤辞职,再到大闹清流三君子之一顾宪成门前,再到今天又把三君子中另一个邹元标干掉。如
    今清流势力可谓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了,领袖加三君子这样的核心人物,已经被范弘道逼走了一半。这个年轻的读书人在漫不经意之间,又改变了朝堂的格局。只
    是申首辅想不明白,范弘道为什么对清流势力如此敌视?按道理说,清流之所以用清流自居,那都是占据了道德高点,以风节标榜,这种噱头天然对年轻读书人很有吸引力的,如果不是涉及到利益关系,那至少生不出什么敌对心思。
    为什么范弘道偏偏就对套着正义光环的清流势力如此反感,甚至不择手段的把清流势力往死里打击?
    所以申首辅只能认为,这是范弘道为了维护自己首辅地位,特意帮着自己去整治不听话的势力。想到这里,首辅老大人忽然有点小感动。
    同样的疑问,也产生在朱术芳朱大郡主的心里,并且她直截了当的就问了出来,因为范弘道如今就躲在她的寓所。自
    从那日范弘道拜托了与东厂关系不错的朱术芳之后,便有了东厂抓走的壮举。当然也只是半日游,进去没多久便偷偷出来了。然
    后他就一直躲在朱术芳寓所里没有出去,外人沿袭固定思维,还以为他仍旧被关押在东厂,所以才有了解救范弘道的闹剧。
    面对朱术芳的提问,“寄人篱下”的范弘道一边想着事情,一边随口答道:“彼辈虽然号称清流,其实不过是结党营私,但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党同伐异的风气!”
    朱术芳愕然,没想到范弘道居然发自心底的鄙视清流。“天下人都说,清流中人都是正义之士,朝廷的良心,所以才能志同道合,怎么能叫结党?”
    范弘道嗤之以鼻的说:“什么良心,什么正义?我只看行为结果!他们动辄同气连声,干的也是不问是非、排斥异己的事,还不叫结党么!”生
    怕朱术芳理解不了,范弘道又多说了几句:“那些被他们排斥、甚至道德上贬低的人,为求自保,必然也会结党联盟,与清流势力对抗!你可以想象,党争不休后是什么局面!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大臣只知有门户之见,不知有社稷之心,终日沉迷于明争暗斗,大明江山何去何从?你还觉得清流是正义之士吗?”朱
    术芳愕然,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范弘道冷笑几声,只不过以后清流势力有了个正式名字叫东林党,所谓清流三君子就变成了东林三君子,甚至还扩展成了八君。大明亡掉,东林党责任很大。
    朱术芳偶然瞥了范弘道一眼,发现范弘道又是那种“你们都是无知蠢货”的得意神态,没来由的又有点气恼,“你说是这样就这样?还不全是你自己臆想的!”
    “呵呵呵呵。”范弘道不屑于争辩,起身就往门外走,口中高歌道:“治乱兴亡恍如梦,上下千年一局间!凡夫俗子何足论,只把杯酒向青天!”朱
    术芳在后面叫道:“你得意个什么!听说朝廷上下一致要把你扔到外地县里去,我看你还能做什么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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