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雅在微风中翱翔,她曾经只是一朵温室中的鲜花,一只刚刚羽翼丰满的雏鸟,甚至很难在稍强一些的风中飞行。
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逐渐喜欢上了这种充满杀意的气流,在烈焰高原的信风里高飞,掠过一片片教区与花园当然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但此时却有一种其他的东西让她备感舒畅——那就是挑战。
这里的大气没有怜悯,一道规律的阵风也许会让她徐徐上升,但接下来就有一堵气墙突然横在面前,爆炸般的撞击会让她直直下坠好几码,同时在试图重获控制的过程中,另一阵风又会让他旋转不停。
在刚开始一切都显得毫无规律,但随着飞行,丽雅慢慢的找到了与这里无羁狂风相伴的方法,即使在最无序的疯狂里,自然也会给你留下一些可以感受的信号。
就像她与古克,还有他那些野蛮的手下相处那样
丽雅放松身体,最低限度的在狂风中控制方向,仅仅在极端危险的时刻才调整自己的姿势。
低下头,她毫不意地看到地表那狂奔的身影,名叫巴特卡的怪家伙——它才是古克真正派出的使者,但丽雅觉得自己一会有必要和他好好谈谈,无论如何,一个欧克的突然闯入势必会惊吓到她那些本已十分紧张的同胞。
丽雅作为鹰身女妖中的一员,对于她们的内心无比了解,真正的雄鹰寥寥无几,更多的只是机警、胆怯和小心眼,如广场白鸽那般遵循规律而活的庸辈。
想到同类,丽雅内心又一次纠结出烦恼的乱麻。
她现在的身份算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在她的同类眼中,自己一定是一个可憎的叛徒,一个屈服于暴力的软弱之徒,就像她们看待自己身上的羽毛一样。
她的母亲呢?
天空神庙的大祭司,位高权重的贵族,在王庭中也有一席之地的重臣,又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女儿?
或者说她还把自己当成女儿吗?
也许以前也没有,丽雅一直是以一种近似于孤儿的状态存活着,她有二十一位姐妹,每一个都有着缤纷绚丽的羽毛,唯独她,是不祥的黑色。
在烈焰高原,雏鸟的第一批竞争对手就是自己同窝的姐妹,丽雅不强壮,也不美丽,更没有母亲的宠爱,她只能依靠自己的才华和智慧,或者说是阴谋,让自己不至于沦落至灰羽贱民的境地。
她的第一步从毒杀自己的某个姐妹开始,因为天空神庙的筛选名额有限,她恰好就在最后一名,为了能够获得那仅有的机会,她不得不选择做一件她不那么喜欢的事情。
虽然她事后并没有什么罪恶感。
进到神庙之中,她的境况并没有好转,也许是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原本就已经疏离冷漠的母亲,几乎把她当成了弃儿。
最差的食物,最难看的衣服,最陈旧的房间,最破烂的书本,还有最低的补贴……
她就像一条野狗般,只能争抢些残羹剩饭,甚至到了最后她的母亲也容纳不下她,在她即将晋升为祭司的时候,交给她了一个近乎自杀的任务。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憎恨和诅咒几乎成了她梦中唯一值得品味的东西,但当她从牢笼中被释放出来后,忽然意识到光是自由就已经那么宝贵,过去那些锁链已不配再束缚她,她将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活下去,去见证一个传奇。
不过现在,她所要见证的传奇却必须要她去重新拷上那一条锁链,这又是她无法拒绝的。
这几天她所想的事情比之前整整半年还要多,某种意义上说,欧克的生态真的相当神奇,当你真正置身其中时,你就会发现你的想法会变得非常单纯,当然这种单纯并非无知的单纯,而是思考问题的方式会变得很简单明了。
甩了甩脑袋,丽雅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向下面的崇山峻岭。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幅令人惊异的奇景,野草如同海洋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其间不断有尖牙利矛般的巨石和严重风化的山体刺破大地,有些甚至直入苍穹,矗立上千米之高。
在这广袤而荒凉的地方人总会有一种静止感,但山岭事实上无处不在运动,草木在狂风中舞动,树木也在风中摇曳,高处的云层在地上投下飞速变化的暗色阴影。
曾经有那么一刻,丽雅看到远处有一个山峰的巨大黑色手印,就像古克所伸出的手掌,而片刻之后她才发现那是光线的把戏。
突然间,她又被一阵沉闷的巨响吸引了过去。
在极远的远方,大地正被自己撕扯成两片,只见尘土飞扬,巨石迸开,一道有十几米宽的裂谷轰然现身,仿佛地下有一个无比巨大的存在正在试图挣脱牢笼,转瞬间,第二道裂口又出现在第一道的几百米开外。
这是一场大地震,能量随着越来越多的裂痕如水波般向外传开,在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后,逐渐偃旗息鼓。
喙岭是一片不稳定的区域,地震在这个地方是非常常见的自然活动,这也造就了它的不可逾越,只有鹰身女妖们知道在哪里才有最安全的筑巢点,那里也是她们修建巢堡的地方。
飞得更高一些,丽雅看到了更多壮观的奇景,就像一副宏大的画卷在她面前铺展开来。
在某个山谷另一头,兽群正在以惊人的规模和速度移动,它们的脚步仿佛另一场地震,它们的队列是如此紧密,以至于其下的地面被完全遮盖,这些野兽有着扁平的结实头部,颅骨后方生出硬化的巨角,它们正以数千乃至上万的数量结群奔跑着。
卷角兽,喙岭最常见的食草生物,也是一种无法驯化的野兽。
稍一侧头,她又看到地上还有另一群生物,那是一群长着蜥蜴身体的六足长蛇,鳞片颜色极其鲜艳,每一只都超过普通人大小,足有十五六只。
复足彩鳞蜥,喙岭特有的猎食者,它们轻便坚韧的皮是制作铠甲的好材料。
这些生物不断的骚扰下方的兽群,试图用利爪掀翻一两只奔跑中的野兽,正在丽雅观察的时候,它们第一次获得了成功,高速奔跑的队列崩裂断流,数十只野兽撞在一起,翻起一阵冲天的烟尘,接着就是蹄声振颤与巨大的咆哮哀号。
那些不幸倒下的生物很快就会被同类在脚下踩成肉泥,之后这些怪蛇就可以饱餐一顿。
一只复足彩鳞蜥觉察到了潜在的入侵者,抬起脑袋着发出警告的嘶声,但是在地上狂奔的巴特卡完全无视了它们,径直越过狂奔的兽群。
丽雅降低高度,最终找到了一阵往西吹的湍流,那能更快把她带回目标所在地——寒峰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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