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三郎自出了东宫,已是混身疲倦,他骑着马准备一人独自返回相王府,此时的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卫兵,早已空无一人,迎面吹来的冷风不禁令李三郎有些寒意。虽然身体疲乏,可李三郎却全无睡意,他的脑子里很乱,今日诸多事情他需要给自己时间好好消化一下,眼下一人独处正是一个好的机会。
几日以来,紧绷的神经已令他几近崩溃,一幕幕血腥的画面,此刻在他脑子里不断浮现,克多终于是落网了,可……是否太容易了!前几日搅得神都鸡犬不宁、龙安司上下为之惶恐的克多居然就这样落网了?李三郎也不真正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何感受,也许是落寞,原本看起来如此强大的敌手就这样败了,他竟然对克多有一丝失望,想到这里李三郎不禁轻轻叹了一声。
李三郎听见有脚步声,于是抬头望去,不远处的街道中站了两人,是李客和裴旻,见李三郎到,二人便迎来上来,一躬身说到:“吾等见过李司丞。”
李三郎见状,连忙下马还礼,问到:“二位为何不去歇息?在此处作甚?难不成还有要事?”
李客轻轻一笑,答到:“吾二人专门在此等待李司丞,是为了与李司丞痛饮一杯,以便辞行的。”
李三郎听罢,面露大惊,反问到:“汝二人要走?为何?”
二人相望一眼,裴旻率先笑着答道:“回禀李司丞,吾二人本就是江湖游客,习惯了江湖中的无拘无束,眼下事情已了,吾二人是该辞行了。”
李客继续说到:“吾与妻儿此番到神都,也是为了脱罪,眼下陛下既然已赦免了吾的罪责,吾愿已了,是时候该离开了;今夜在此等候李司丞,就是为了痛饮一杯,当面拜谢!”
李三郎听罢,心中大为不舍,连连摇头,说到:“二位英雄武功盖世,才华出众,侠义心肠,断不可就这样离开,有更好的前程等着二位啊。”情急之间,未多思考,李三郎此番话才一出口,他自己就便感到了后悔,他二人视钱财如粪土,又如何会在乎功名利禄。
果不其然,二人皆微微一笑,没有答话,李三郎缓了缓口气,说到:“请二位恕吾失言,吾深知朝廷功名对于二位而言自是不值一提,但……汝二位难道不应为天下百姓多想想吗?他们需要你们。”此番话李三郎倒是说得情真意切,他也深知若要留下其二人,恐怕只有两字——侠义。
二人听罢,沉默了片刻,裴旻开口说到:“若李司丞不嫌弃,还请到舍下一叙,吾三人也好畅饮几杯,以示吾二人对李司丞的敬意。”李客拱手附和。
李三郎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裴旻没有当即拒绝,便又让李三郎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于是连忙点头答应前往;一刻过后,三人便到了裴旻的茅屋,月娃和小太白早已睡下。
裴旻引李三郎进了茅屋,李三郎心中不禁暗暗感叹,一代江湖豪侠竟然就住在这简陋的寒舍之中,实在是世道不公。裴旻取来了一坛酒,笑着说到:“此酒乃前几日陛下所赐,确是佳酿,今日事毕,终可开怀痛饮,一醉方休!”说罢,三人便干了满满的第一碗酒。
李三郎没有裴旻、李客的兴致,知道二人即将离去,他始终眉头紧锁,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碗,语气恳切地问到:“二位英雄,可否留下?就当是为了天下百姓?”
李客听罢,也放下了酒碗,长叹了一声,答到:“回李司丞,李某一声漂泊江湖,早已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若是让吾深处于朝廷之中,确实非吾所愿。”李客抬头看了一眼李三郎,继续说到:“况且李某生性冲动,他日若是把握不住,反而会给李司丞带来祸事,还望李司丞能够理解。”
几日以来,李客做事的冲动李三郎倒是清楚的,但这事和他的本事比起来,在李三郎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他没有即可答复李客,反而把目光转向了裴旻,轻声问到:“难不成裴大侠也是一样的想法?”
裴旻答到:“吾与李兄相交十多年,彼此敬重,之所以能成为挚友,皆因志向相投,故李兄所言,正是裴某心中所想,还望李司丞见谅。”
李三郎不免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地问到:“难不成是为了天下百姓,二位也不肯留下吗?”
李客答到:“此事还请李司丞宽心,护佑百姓一事,与吾二人入不入朝并无冲突,倘若百姓有难,吾二人定当竭力相助,绝不推辞。”
李三郎听罢,心中顿时万念俱灰,看来二人是铁了心离开,他语气一转,近乎恳求地轻声问到:“若是……吾欲让二位留下,助吾重新开创这太平盛世,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李三郎说罢,便缓缓闭上了双眼,他没有抬头望向二人,他怕此番话若还是终不能挽留二人,心中必是万般难受。
茅屋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三人对坐无言,让李客、裴旻二人留下,确实令二人为难,但令他二人更为难的是李三郎居然以襄助自己为由开口相邀,若是再次拒绝,就已算是摆明了与李三郎决裂的立场,二人顿时哑口,故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过了许久,李三郎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看了看眼前的二人,开口说到:“二位不必多言,吾明知二位志向,还如此相邀,是吾为难二位了!此事断不会再提,来!喝酒!”说罢,便自己抬起了酒坛,把三碗酒给倒满了,二话不说举起了自己那碗一饮而尽;他再欲斟酒,李客见状连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欲制止,可李三郎却手一抬,甩开了李客的手,说到:“李都尉,汝让吾喝完这第三碗,也好图个痛快!”说罢,又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放回了桌上,不再言语。
李客一拱手,语重心长地说到:“实不相瞒,吾与李司丞相交数日,李司丞确与那一般官宦子弟不同,汝的胆识、勇气、胸襟李某深感佩服,李某料想他日李司丞必成大事!定能给天下百姓带来一番盛世,可……可奈何李某确是志不在此,还望李司丞原谅!”说罢,也抬起了自己的那碗酒一饮而尽。
裴旻继续说到:“李司丞,汝是第一位光临寒舍的朝堂之人,裴某深感荣幸;裴旻的茅屋就在此处,任何时候茅屋的门都会为李司丞留着,若是需要裴某相助,裴某义不容辞,但入朝一事,裴某还暂未考虑,也望李司丞能够见谅!”说罢也端起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
李三郎此刻眼眶竟有些红润,兴许是即将与二位离别,心中顿生伤感,也许是他如此屈尊相邀,而二人同时拒绝,心中自尊难免受挫,不过不管为何,三碗酒后,李三郎反而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此二人仅可为援,而非亲信,想明白此点,他心中顿时也淡然了许多。
李三郎望向李客问到:“不知李都尉打算何时离开神都?”
李客答到:“回禀李司丞,吾打算明日上元节后便离开神都。”
李三郎有些惊讶地问到:“为何走得如此急迫?不在神都多逗留几日?”
李客答到:“李某离家已久,盼归之心甚重,望李司丞能够理解。本欲今夜就走,可李某还是打算待明日过后,确定神都平安无事再行不迟。”
李三郎点了点头,说到:“李都尉所虑周全,可克多现已经落网,难不成李都尉还认为神都会有事发生?”
李客神色凝重地答到:“实不相瞒,到底会有何事,李某眼下也说不清,但总觉得还有些事情尚未解决,故而不敢贸然离开。”
听李客这么一说,李三郎不禁也变得神色凝重,先前稍微放松一些的神经又开始绷紧了起来,连忙问到:“还请李都尉明言,到底有何顾虑?”
李客望了一眼李三郎,一字一句地说到:“库勒多提那!”
李三郎闻后也是一惊,他怎么会把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这可是一直困扰他们多时的事情,到底此为何物,目前尚未知晓!李客继续说到:“还有那赤发阎罗,既然克多已经落网,为何他还不现身相见,他到底还在顾忌什么?”
裴旻小声说到:“吾还有一事,一直没说,也许是吾想多了。”
李三郎连忙问到:“裴大侠,但说无妨,还有何事?”
裴旻望了望李三郎和李客,继续说到:“就是今夜兵变之事!薛良此人,吾素闻其行事深谋远虑,如诸葛在世,可现在细想今夜兵变之事,漏洞百出,吾等将其擒获得似乎太过于容易,这不应该是薛良所具备的能力!况且……克多与吾等之前所见,似乎也不太一样,纵是吾与李兄联手,也断不至于短短几个回合就能将其擒下!”
裴旻这么一说,李客又想起一事,开口说到:“那日吾在龙安司地牢中碰到的可是两个黑衣人,假设其中一人是齐勒,那另外一人武功之高,又是何人?”
三人这么一合计,突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一团阴云又再次向神都逼近,或者说这团乌云根本就未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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