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的业务相对单一,没封岛之前主要从事汇兑业务,职员们会根据当日的汇率,把客户拿来的法币兑换成更加坚挺的英镑和美元。
其实从汇兑就能窥见世界霸主易主的端倪,那些想要出国避险的富豪们,无一例外都会选择美元和黄金,英镑则被无情抛弃了,毕竟处在战场中心,天天飞机轰炸的,说不定还没国内安全呢。
偶尔有来零钱换整钱的,这种陈博最烦,彼时还没有点钞机,得人工数,一块一块面额相同摞起来的还好,最怕那种面额大小不一的,有些还有残缺破损,得专门拎出来仔细辨别。
数一遍还不保险,下午得统一盘点库存盈余,多了还好,生怕少了几十百把块,这样一天就白干了。
每次清点完都和目标数差了一截,不禁让人怀疑,陈博不好当面戳破,只是把数好的钱如数退还给对方,再报上自己的修正数,别人自知理亏按实际兑付还好。
但倘若别人不信,那又是漫长无休止的扯皮时间,先是对方数一遍,又拿给陈博数一遍,花上的时间少说翻一番,才能把事情圆满解决。
原以为在银行工作是件很高大上的事情,体验了两天后觉得不过如此,难怪有从事该行业的同学自嘲是金融农民工,敢情这工作状态也差不大多,活不难,但要时刻紧绷神经。
这回陈博又觉得当个码农也是条不错的出路,只要把编程软件开着,每天大把时间摸鱼,被人盯梢就写几行废代码混贡献,反正外行领导一般看不出来。
“嗯,那个,我要换黄金。”
“换黄金需要预约,请问你有预约么?”
“什么?还要预约?我好不容易来一次,快给我换。”这个布衣平头哥猛地拍案而起。
陈博瞅了瞅腰间,没有配枪,寻思自己人在柜台里,别壮起胆回怼道:“这是规矩,现在换黄金就是需要提前一天预约,没有预约就是不能办理。”
“你看要不这样吧,你今天预约,我明天给你安排。”
“那行吧,我要三斤。”
“三斤?!”
陈博算了算,三斤可不是个小数目,通常兑换都是按克算,这人一看也不像有钱的主顾,但不排除是给哪个大佬跑腿的。
对方扬起嘴角,极尽嘲讽道:“怎么?堂堂中央银行,连三斤黄金都没有么?那还开什么张,照我看,倒不如趁早关门大吉吧。”
“三斤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准备好那么多钱。”陈博恢复了镇定,他打量对方,这身行头肯定装不下兑换三斤黄金的法币。
“有,在门外呢,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会来的,晚上回余杭一趟,到时多带两个兄弟。”平头哥趾高气昂地撂下狠话,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陈博在备忘录上做好笔记,边写边喃喃道:“明天别是我接待就行,谁爱负责谁负责。”
晚上陈博一个人待在三层楼的别馆里,夜里凉风起,卷帘吹拂起的诡异声响在走廊回荡,人睡得相当死,完全没有一点紧迫感。
到了约定的时间,陈博顺利见到神情严肃的邵询,对方带来了其他三个银行的行长,还有几个有名望的社会人士陪同,只有自己的身份格格不入。
周佛海挑选的面谈地点是间私人园林,离陈博住的别馆并不远,路过耸立的假山,所有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似乎是有什么声音在催促鞭挞。
“各位总算来了,请坐。”
陈博第一次见到周佛海的真容,一生书生打扮,眼神说不上咄咄逼人,但也跟亲和不沾边,大背头把锃亮的印堂展露无遗,和想象中的反派角色有所出入。
邵询等人按照客人的座次顺序依次落座,陈博不懂规矩,只好贴着邵询坐,见没人纠正,又把椅子挪了挪地,算是彻底坐稳了。
见人到齐,周佛海省去了客套的介绍环节,直奔主题,快刀斩乱麻。
“今天找大家来是来解决分歧的,你们应该也是抱有相同的想法吧。”
“周兄说的是,关于贵方的诉求,我们悉数电告常委员长了,我现在想知道我的职工们都还好吗?”邵询借着家常拉近关系,顺带引出最关心的话题。
“他们很好,在这好吃好喝的,就是受了点苦。”周佛海话里有话,听上去感觉人都还活着,就是精神状态不行,介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邵询建议说:“你看能不能先放人,让我们银行恢复正常业务,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谈。”
“你说呢?常凯申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杀我方高级人员,耽误大东亚战略,我这只是给他个教训,如果下次还有此类事情发生,就不是抓几十个职员那么简单了。”
“以免你们有人不清楚,我重申一遍,我有三个要求。”周佛海竖起三根手指头,挨个掰弯。
“第一,立刻停止针对我方人员的暗杀行动,确保中央储备银行顺利营业。”
“第二,四大行不许拒收中央储备银行发行的货币,要一视同仁,按照各行规定办理业务”
“第三,不得号召工商业拒收中央储备银行发行的货币,明面上的,亦或是暗中唆使的都不行,我搜集到不少证据,谁觉得问心无愧的,可以当面与我对峙。”
四大行的行长们面面相觑,没有敢吱声的,坦白讲,周佛海提的三个条件并不过分,拒收抵制日伪货币更多是川渝当局的授意,四大行只是奉旨行事,但如今对方把刀架在脖子上,今天不解决恐怕要被刮一层肉下来。
“是不是答应了,人就会放。”邵询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周佛海点了点头:“对,只要你们老大同意,我即刻放人。”
“依我看,就按周兄的意思办吧。”
陈博淡淡然飘了一句话,这帮老家伙各个人精,估计是怕担责,方才见邵行长一直揪着衣袖,想暗示些什么。
管它那么多呢,难道这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好,我很欣赏你,年轻有为,只不过你有些面生....”
“他是我行的副行长。”邵询给陈博打了圆场。
“哈哈,可以可以,那就这么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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