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天目》第一百章 风起

    空气变得宁静，汤耀看着陈梦生，不知说些什么。
    良久，他才说道：“就算你不做我的弟子，你也要待在我身边。想必南前辈不会轻易忘了你，以后你的处境十分艰难，就算你回到杳冥宗也如此。哪怕殇宗主能保护你，他也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
    陈梦生抱起万长松的尸体，低着头说道：“我要为师父守孝。”说完这句话，他抱着万长松的尸体远去，王青灵想跟上去，却被他一手推开。
    看着陈梦生落寞的身影，王青灵的心格外疼。
    “师父，后面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我最多也只能在药宗待三个月，三月之后上古遗殇开启，我也要去尹墨宗报到，到时你跟着我去尹墨宗，以你的资质，尹墨宗定乐意收你为弟子。”
    “师父，上古遗殇到底是什么？”
    “我上次对你讲过小世界，你可有印象？”
    王青灵点了点头。
    “上古遗殇，就是一个小世界。相传此小世界为远古大战所遗留的战场，因此被称为上古遗殇。据说上古遗殇有多处，不知这一次为永州开启哪处。上古遗殇内造化无穷，丹药法宝、功法传承数不数胜。上古遗殇内的灵气，和现实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在那里面修炼，速度比平常快许多。”
    “曾经宁州开启过一次上古遗殇，当时宁州一位开灵七层境界的小修士，从上古遗殇归来，他的境界竟到了三花后境，距离五气境只差临门一脚，短短百年就到了此境，这样的修炼速度比那些天才弟子更甚。这人如今是北屿善华宗的客卿长老。还有传说有人曾在上古遗殇中找到通灵法宝。总之，这是一个大造化之地。”
    “这么厉害，这么说，岂不是太多修士挤破头都要进入上古遗殇？”
    “正是，不过进入上古遗殇有限制，只有三花境以下的修士才能进入，并且上古遗殇的造化也非那么好得。以往上古遗殇开启，上万修士进入，真正活着出来的修士仅几千人，一大半都死在了里面。”
    “这么恐怖？”
    “所以我没说让你去。你才筑基时间不久，再说斗法也非你的强项，以你的资质，安安稳稳修炼也会达到很高境界。”
    “那你也带上陈梦生。”
    “我待会儿自会与他说，先让他平静一下，我欠他的，若非你万伯伯，想必死的就是我。”
    日头渐渐升高，药宗热闹起来，来观礼的外宗人在药宗弟子指引下离开了药宗。三大宗人除了杳冥宗，其他两宗之人早在蝠圣门老人离开后就告辞离开。上古遗殇三月后开启，他们有许多事要准备。本来杳冥宗人也会告辞离开，但因为陈梦生，他们多留了一晚。
    此时，殇云鬼站在陈梦生跟前，万家一行人也在跟前站着。
    “殇宗主，请允许弟子为我师父守孝三月。”
    “陈梦生，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境地？”
    “弟子知道。”
    “跟我回宗，在宗门我可保住你的安危。”
    “殇宗主，当初我师父并不在意我的资质，收我为弟子，后来他又破了万家规矩，全心全意教授我炼丹之术，师父对我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还不完，也再没机会还。如今师父走了，我连孝都不能守吗？我知道我惹了麻烦，若非蝠圣门前辈到来，想必我也成了一具尸体。可殇宗主，您能保护我一时，能保护我一世吗？哪怕下一刻身死，我也要守护师父最后一程。”
    “好，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守护你三个月。三月之后，我亲手送你进入上古遗殇。大长老，你带领其他人回宗，回去之后即刻开始落魂山选拔。”
    “是，宗主。”杳冥宗大长老回答道。
    “万长老，说不得多唠叨你几日。”
    “殇宗主光临万家，我荣幸至极。”
    汤耀目送着万家一行人离开药宗，王青灵泪眼婆娑，到走，陈梦生都没回过头看她，他似乎还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
    “师父，我也要进入上古遗殇。”柔弱的声音传出，王青灵一脸坚定。
    一缕清风吹过，一个小坟包旁飘起几片纸钱，这坟包前跪着一个脸庞消瘦的青年，青年眼窝深陷，面色苍白，整个人看着万分憔悴。
    陈梦生抬起头，看着飘飞的纸钱，心里不禁又一阵哀伤。
    这已经是万长松出丧的第十三日，自从万长松下葬后，他就一直跪在坟前没有离开过，一动也不动，哪怕万青峰如何劝说也无果。
    “叔叔，我爹让我端些吃的给你。”
    “小毛球，你端回去吧，我不吃。”
    “叔叔，你已经好多天没有吃饭，再不吃你会饿晕的。”
    陈梦生转头看向小毛球，对上她的大眼睛，她的眼里强忍着泪水，望着小坟包眼睛通红。
    “叔叔，我爷爷很早时候就对我说，他已经太老了，如果哪一天他走了，让我一定不要伤心。”
    陈梦生起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一只手撑在了坟包上。缓了缓，他招手让小毛球过来，他抱住了小毛球。进入陈梦生的怀抱，小毛球哇一声哭了，越哭越伤心，嘴里不断喊着爷爷。
    时间过去了许久，小毛球开始抽泣起来。
    “叔叔，我好想爷爷。”
    “叔叔也想你爷爷。”
    “叔叔，爷爷那么厉害，为什么会死啊？”
    “他遇到一个特别厉害的人。”
    “他为什么要杀死爷爷？”
    “因为你爷爷阻碍了他。”
    “就没有人能阻止他吗？”
    “有，那人更厉害，却没出手。”
    ……
    打着旋的纸钱落下，有一张落在了小毛球留下的饭菜中。陈梦生看着那一张纸钱，心中响起坚定的声音，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随后陈梦生端起饭菜，无声地吃了起来。
    风吹过坟包，吹动了坟包上的野草，也吹动了坟包前跪着的青年发丝，这个身影已在坟前足足跪了两月。
    万青峰不知何时来到了坟包旁，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
    他很想念他的父亲，直到父亲去世后，他才觉得身上的担子太重，尽管他当上家主多年，可从来没觉着这么心力交瘁过，原来父亲为他承受了太多。
    他看着陈梦生，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孝，连父亲的徒弟都比不上。他听大长老口中知悉了一切来龙去脉，他内心十分悲苦，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无论南龙玉还是北屿蝠圣门老人，他没有一丝抗衡的机会，甚至整个万家都没有任何机会，万家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落。
    如今万家四面楚歌，就连一向傲慢的大长老，整日都看起来忧心忡忡，万长松的死对万家影响极大。他的修为境界倒其次，大长老也是三花初境，少一个三花初境的修士，多花点代价请个客卿也行。再说万家老祖还未过世，尽管外界传言万家老祖早已仙逝，其实他在闭生死关。老祖的修为早就到达三花中境巅峰，一旦他突破至三花后境，万家也会跻身永州巨头之列。
    真正有影响的地方在于万长松三品丹修的身份。可以说，有万长松，万家才能和永州巨头宗门平起坐，没有万长松，万家就会沦为二流世家，影响虽在，却很有限，恐怕万家以后的处境非常艰难。
    幸亏这次上古遗殇开启，不然万家至少也会遭到其他宗门的挑衅。上古遗殇即将开启，永州修士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上面，就连万长松死亡的消息都没人太过关注。不过一旦上古遗殇关闭，万家就会处于极为艰难的境地，除非老祖进境出关。可老祖闭生死关已近百年，连万长松死亡这么大的事，老祖都未出关，情况不容乐观。
    如此，万家只剩最后一条路，尽可能多地送万家弟子进入上古遗殇，期望他们百年归来修为大涨，万家就能站稳阵脚。这事说着容易，却非常艰难，丹修比起其他同阶修士，战力要弱一些，毕竟他们的精力都放在炼丹上，灵气修炼就相对弱一些。丹修在上古遗殇中并不占优势，以往所传，丹修在上古遗殇的处境并不好，大多丹修都沦为强大修士的炼丹机器。
    万家主事者这几日都比较头疼，选拔进入上古遗殇的弟子，不仅要求炼丹之术较强，实力也不能差太多，不然进入上古遗殇只能等死。万青峰整日忙得焦头烂额，坟包这里都很少来。停留半个时辰后，他叹了口气默默离开。
    一阵风吹过，落叶纷飞，枯叶落在坟包，也落在陈梦生跪着的身上。他随手抓来一片落叶，放在了口中。他轻咬一口这片枯叶，苦涩的味道萦绕嘴间，这味道很像他曾经尝过的一株草药，他还记得当初的苦涩让他痛苦万分，万长松在一旁哈哈笑着看他笑话，他趴在坟包上哭了起来。
    殇云鬼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心里面思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