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一连串密集的金铁交集声将江清波从思绪当中拉了出来,他微微动了动脖子,颈椎发出了一阵轻响,才发现四周已经点上了火把,天幕一片漆黑,自己这一坐居然足足坐了大半日。
熔炉中的火光依旧那么猛烈,郭杨二人正在炉边与十多名老汉围成了一个圈子,敲打的声音正是从圈内传来,连绵不绝响彻天际。
“换人!”
每隔两三柱香左右的工夫圈子外围便会传来一声喊叫,随后便会有人架着两名赤膊汉子出来,扶到一边用些茶汤休息,沿路的地面湿漉漉地形成了一条长线,却是这些人身上的汗水滴落形成的。
江清波略微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身体,朝着人群走了过去,进得圈内才发现众人围观的乃是一个打铁台。
耶律奇正取着一个巨大的铁钳,牢牢夹着一块赤红的铁胚,大小武兄弟一人拉着风箱,维持着打铁台上的温度,另一人手持一把足有人头大小的铁槌,浑身肌肉涨起,连接不断向着铁胚锤落。
当当……
每一击都会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音波四散,围观者甚至可以感到空气的震动,若是没点内力底子护住双耳,只怕连站都站不稳。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铁胚,这块玄铁合金色泽暗红,锤击四五十下才会略微变得扁平一些,火星在敲击处不断喷射,形成一串串铁花。
两名老铁师也站在打铁台边,一左一右仔细观察着玄铁的变化,这里实在过于嘈杂,完全无法通过语言来沟通,不过看起来他们已经事先安排好了一系列的手语用来传递消息。
江清波看了一会便注意到每隔八锤老铁师便会给耶律奇做一个手势,耶律奇看到之后便会等待四锤之后略微将铁钳转动一个角度,令锤击点发生些微的变化,至于这个角度和转动的距离每次却是各不相同,全凭两位老铁师的经验判断。
当当……
两三百锤下来,大武的额头已经尽是汗水,拉风箱的小武也略有些支撑不住,耶律奇看上去倒是稍微好一些,老铁师注意到他们的状况便对外比了个手势,两名丐帮舵主拨开人群走了上来,解去上衫站在大小武身边,抓住一个空隙精巧无比得接过了锤柄和风箱把手,将二人换了下来。
大武小武疲惫不堪的走到了场边,自有弟子上前扶着二人到了休息处,同时外围有人再度高喊了一声“换人”,便见另外两名大汉从茶水棚处起身走进了人群,看样子是准备下一轮接替的。
江清波看着大小武盘膝坐下,二人头顶缓缓透出了一道白气,想必方才损耗不小,等了盏茶功夫才略微恢复了些气色。他一时好奇便开口问道:“这打铁居然如此耗费内力?”
武氏兄弟虽然天资较低,可毕竟有一个好师傅,而且他俩在一澄大师的徒孙一辈当中也是属于被重点培养的,真气化形的功夫距离橙色之差临门一脚,可就算如此方才也只挥了三百多锤便略显不计,实在有些出乎所料。
二武是认识江清波的,知道此人和老郭是平辈相交,不敢怠慢便起身施了一理。小武平时话多,抢着回道:“江师叔有所不知,通常处理铁胚无需加热,数十下之后便会冷却,重新进炉回个火便是了,而这玄铁却大为不同,一旦冷却便几乎成型,要再回炉可是难上加难,这才新设了这么一座铁台,风箱操作的人若是多了不易控制温度,只能找内力有底子的人来干这粗活。”
大武性格沉稳内敛,点了点头跟着说道:“精金和玄铁尚未完美融合,又有杂质,只能用古法,铁锤敲打时需用隔山打牛的劲力。”
他话说的虽然简单,不过江清波倒是明白了当中的意思。
汉唐时期铁匠主要工作就是在反复折叠敲打铁胚上,这个过程可以排除钢铁中夹杂物,减少残留夹杂物的尺寸,从而使其成分趋于均匀,组织趋于致密,细化晶粒,改善钢的性能。
好的刀匠至少把精铁加热锻打一百多次,每一次之后重新过秤都会轻上一些,直到斤两不减的地步才成百炼钢。
这种方法在宋时已经不太常用了,因为有了更为先进的灌钢技术,但是灌钢不能用在玄铁合金技术上,只能通过百炼的方式来处理,锻打时内力还得透过金属,从而加快精金和玄铁的融合。
为了打造倚天屠龙这一刀一剑,丐帮几乎将论剑期间前来参会的高阶弟子都集中在了这里,挑选内力修为足够单独做了培训这才敢下手处理。
大武拉着江清波比划了一下敲打的运力方式,江大少一试之下才发现隔山打牛的法门听起来粗浅,可要求却是极高,江清波觉得自己现在都没法达到这个程度。
他们仨正在这里琢磨,突然听得人群方向隐隐有些骚乱,一个和尚急急忙忙奔了过来,人还未进棚便带进了一阵狂风,可见事态紧急的很,这来的却是慈恩。
“铁钳和铁锤都快要废了,可有其他东西代替?”
江清波一听之下顿时有些慌神,这可是联系到神雕宇宙天道运转的大事,他立刻匆匆起身奔进了人圈,只扫了一眼便暗道不好。
现在负责固定铁胚的还是耶律奇,敲打的人已经换了桃花门下的冯默峰,他们的操作依旧稳定,可耶律奇手里的铁钳头部受热过久,已经开始发红,若是再耽搁上一阵恐怕便要化了。
而冯默峰敲打用的铁锤把手位置已经上翘,要知道这可是儿臂粗细的铁杠子!这两件东西如果出了篓子,这次锻造也就注定失败了,几位老师傅虽然依旧在打着手势,可脸上都已经露出了焦虑的神情。
此事说到底还是江清波漏算了,他先前只是觉得倚天剑屠龙刀既然能够铸就,自己早些规划了也未尝不可,但他却不知道如果按照金氏宇宙的正常发展,这一刀一剑的锻造过程足足花了郭静半年多的功夫,中间还用一部分材料做了试炼。
现在虽然材料以及冶炼方式没错,可器具上其实准备的并不充分,郭静他们又以为这桩任务既然是江大少提出的,自然是十拿九稳的,谁能想到过程会如此之难?
现在在锻打的这一块铁胚是屠龙刀的材料,所用玄铁和精金的份量最多,若是一旦毁了,剩余的倚天剑材料可绝对不够拿来铸就刀剑的,郭静和杨脸色都难看的紧,正在铁师的圈子商议可有解决的方法。
敲打声依旧未歇,而几名老铁师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声音越拔越高,都盖过了打铁声,可见嗓子眼都运上了内力。
一名肩披八袋的老乞丐突然一拍双掌,猛地高声吼道:“对了!那几枚陨金牌子呢?快快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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