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才也是官场老油条,自是知道陈增想什么。
他微微一笑,也不急着说程守训,反将陈增一阵夸赞,说他出任矿监以来,却是廉洁干练,堪称各省税使之首。
这一番话说的陈增飘飘然,十分中听。
不过,李三才很快话锋一转,摇头道:“只不过,陈公却是不知,你手下那程守训确是有些不堪,告他之人非是诬告,而是实告。”
“哎,诬告也罢,实告也罢,都是刁民,中丞何必理会,来,吃酒,吃酒…”陈增说着就要举酒杯。
李三才却笑着示意不急,续道:“陈公不妨听本官说完。”
“那…好吧。”
陈增放下酒杯,心里烦燥,这李大相公莫非叫他来赴宴没安好心。
“陈公可知,这程某人贪污银两多达六十万余。此外他掠夺的古玩珠宝真是数不可数,占得的房产商铺亦是惊人数字,这些,陈公难道真不知道?”李三才诧异的看着陈增。
“还有这事?”
陈增呆住了,他真是不知道程守训贪了这么多,忙问李三才是从何处得知的。
“陈公自己看吧。”
李三才示意陈增自己去看那几封信。
陈增打开一看,几封信竟然都是程守训贪污的证据,条条细列,于哪日得了多少银,于哪日抢了多少物,详细的很。甚至于几处程守训藏钱的地方,都给标的明明白白。肯定是内鬼,程守训下面人给揭发的,要不然不可能这么清楚。
这下,陈增心里就骂开了:好你个姓程的,手真够黑的,咱家这么信重你,让你独当一面,你却拿咱家当三岁小孩耍!…你娘的,六十多万两,咱家和皇爷拿的都没你多呢!…
“照本官看来,日后要坏公公大事业,降祸于公公的,必是此人。如今程某的劣迹已昭然若揭,他就像个出笼不久的一只老虎,公公何不亲自缚虎而献出呢?”李三才知道陈增已然对程守训动了肝火,适时引诱。
“这等无法无天之徒,不治他…”陈增突然紧闭嘴唇,声音嘎然而止。
家丑不可外扬,况牵涉这么多钱财。
陈增暗道程守训虽说是吃了独食,自己搂的银子不及他十分之一,但毕竟是一家子的事,以前不知道,任他独吞。现在知道了,这些钱又岂能还是他程守训的。
只要把人叫来,摆出威风,他程守训还不乖乖听话。
若不然,一道密奏上京,休说你不过是个中书舍人,就是封疆大吏又如何。
但要按李三才的意思来,他陈公公哪来的好处?
一介屠夫不可怕,可怕是这位李大相公。
陈增心眼也活,要不然也不会抢上这个山东矿监的肥差。
很快,他就品出点了味道。
李三才真要是想治程守训的话,叫他来吃什么酒。
“中丞有话不妨明说。”
“本官该说的已经说了,还好这状纸落在本官手中,若不然,陛下龙颜大怒,程守训固然要掉脑袋,陈公这边也是前程尽毁。往轻了说,凤阳守陵,往重了说嘛…”
“明人不说暗话,这程守训咱家回去就治他。不过此事中丞可否替咱家摆平,咱家…”陈增一咬牙,“程某人的家财,咱家给中丞一半。”
李三才笑了,什么也不说,只要陈增吃酒。
双方俱是清楚怎么回事。
陈增回去之后,立时叫来程守训,一番恐吓,程守训一五一十吐露,最后被迫献出大半财产,只留了几万两和几处房产。
要不是因为这程守训是皇爷亲封的中书舍人,处决他会生出风波,导致宫中派人调查,陈增断然不会留他。
真是钱财动人心。
得了几十万两银子和无数珍宝后,陈增眼也直了,他辛苦干了七八年矿监税使也没挣这么多,真要把这么多钱分一半给李三才,他怎么想都不甘心。
于是,他先派人送给李三才十万两,余下的想着先拖一拖,寻个借口糊弄过去。
然而,李三才却比他还精。
陈增走后,李三才就考虑到钱财动人心,陈增真从程守训那里弄来巨款,到时未必就会兑现诺言,甚至可能把钱交一些进京,以此换得皇帝沉默。
皇帝都不管,他这边自然不可能有进项。
李三才心生一计,命人去找一名遭过程守训鞭笞的程家奴仆,让奴仆到李三才的总督衙门出首,揭发程守训缝制龙凤袍服,打造凤冠辂车,有谋反之心!
这些当然是假的,程守训只是贪财,哪会有谋反之心。
但,真与假并不重要。
陈增惶恐了,贪财和谋反性质可是天壤之别。
他也知道这事不可能,但是李三才要拿此事大做文章,却有的他受。
此时李三才抓住时机,又修书一封给陈增,在信中表示,自己将上疏保荐,推举陈增为司礼秉笔太监。
陈增知道这是李三才的鬼把戏,以他的资历暂时还轮不到他进京晋秉笔。李三才此举分明就是诱他进套,逼他拿钱。
再不甘心又如何,只好捏着鼻子进献了二十万两给李三才。没想,随后李三才却派人过来,说借款十万用于整修运河。
这都公然上门要了,陈增能不给。
前后四十万两,总算换来双方相安无事。
什么龙凤袍服,也不存在了。
那些揭告此事的人,也不存在了。
有关这件事的详情,李三才自是不好意思和邹元标说,吱吱唔唔,断断续续点了大致。
“此事我能知晓,别人就能知晓。道甫,这事可大可小,你自己三思吧。”邹元标提醒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极为隐秘的事怎么传到邹元标耳中,李三才也不及细想了。
陈增自己不可能,因为他也吞了程守训不少钱。
若要说嫌疑最大的,倒有可能是屠夫本人。
然正如邹元标提醒那样,这事眼下还能按着,五党不知道,但终有一天也会知道。届时,宫里恐怕不怒也要怒了。
“我明日再上书,陛下若还留中,索性走人便是。”李三才内心无比的不甘,但容不得他不走。他走了,这事就能过去。
邹元标微微点头:“道甫以后有什么打算?”
“眼下世道人心不古,一些人毫无礼仪廉耻,我已想好,学叔时一样讲学。变一变风气,正本清源,让朝廷多出几个真士大夫。”李三才不是临时有讲学念头,而是之前皇陵木事件闹的凶时,就生出这念头了。
“救世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矫正上边,在朝廷上抗争纠偏;一种是矫正下边,让下层的读书人培养出一种圣贤精神,讲气节关心国事,日后在朝为官,也可驳正君王之误。上难而下易,采用讲学,就是为了矫之于下。叔时当初就是选这条路,如今道甫再走,我东林往盛继学,必将昌盛。”
邹元标满意的离开了张家湾,次日,李三才再次上书辞官。
万历依旧留中。
李三才再次上书,这次,圣旨发出。
李三才被削夺官籍,贬为平民。
这等大事,往常定然是震惊朝野,议论哗哗。
今次,却是无声无息。
“李大相公成了李相公,镇抚功不可没,此去北镇,前程锦绣啊!咱家也没带什么礼物,小小心意,权当贺镇抚了。”
锦衣卫,南镇抚司内,魏公公由衷恭贺田尔耕调任北镇指挥签事一职,顺手递上的是一张五千两银票。
“无功不受禄。”
田尔耕将银票退回。
和这张银票一起退回的是一张核单。
核单是南镇军器坊报上来的报废回炉清单,田尔耕在这张核单上行使了南镇抚使的最后一次权力——大大的一个“准”字。
480杆火铳,就此到了魏公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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