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丢下吃到一半的晚餐,擦了擦嘴,进入会客室。
正在品茶的阿卡兰德站起来,高大健壮的身躯,比雷恩还要高半个头,满脸笑容,眼里却有几分尴尬,说道:“雷恩,我又来打扰你了。”
“无妨,快请坐吧,欢迎来我的城堡做客。”
雷恩没有因此生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他对阿卡兰德的印象很好。
这位传奇机械师的性格跟前世的理工男很像,对机械技术极为着迷,虽然为人精明,却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奸商小人。
更不用说,阿卡兰德还是自己领地内的纳税大户,背后站着机械工会,没必要得罪。
两人分别落座。
阿卡兰德开门见山的说道:“雷恩,我还是为了你发明的机枪而来。”他看到雷恩的眉毛一挑,加快了语速,“我知道,你已经明确拒绝了,我也不想强求窥探你的机密,但是我受人所托,不得不再来一趟。”
“受谁所托?”雷恩有点好奇。
以阿卡兰德的身份实力,能让他不顾脸面半夜登门,必然是大人物。
阿卡德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会长大人。”
雷恩脸色微怔,过了一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你指的是机械工会的会长大人?”
“是。”阿卡兰德轻轻点头。
雷恩沉默下来。
蒸汽与机械工会作为帝国的顶尖大势力之一,他从穿越之初就有所了解。
机械工会在帝国的每座城市,甚至一些繁荣的村镇上都设有分会,但是这些分会的主管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由几位副会长管理。
他认识的凯涅吉*罗科费尔,还有眼前的阿卡兰德,他们的头衔都是副会长。
当然,隆杉德分会的副会长,地位肯定不如摩都的副会长。
因为摩都是机械工会的总部所在,位于斯托因德子爵的领地之内,也就是摩都的老城中心,耶罗河北岸的耶罗区。
四百多年前,机械工会就是在摩都建立起来的。
从那一天起,机械工会就只有一位会长,也就是它的创始人,至今在位,没有发生过更替。
这位会长是帝国历史上最神秘的人物,可能没有之一。
“他”的机械技术让全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推动生产力发展,整个社会的结构也深受变革,却极少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和姓名,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不是人类。
人们提到“他”的时候,都以会长代称。
会长这个称呼,几乎已经成这位神秘人物的专指名词了。在帝国人民的心目中,会长如同一个特殊符号般的存在,却又知之甚少。
雷恩想过会有很多人觊觎机枪,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吸引了会长的关注。
他斟酌着词语,问道:“会长大人在摩都吗?”
以前在隆杉德的时候,有一次跟凯涅吉聊天时得知,这位会长行踪隐秘,极少露面,即使是总部的机械师也没几个人见过会长。
“会长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阿卡兰德苦笑着摇头,“我刚在家里收到会长大人的传讯,让我来问你,能不能透露兰博之枪的制造方法,机械工会愿意付出足够的价格买下它。”
雷恩闻言先是愕然,随即笑了两声。
机械工会就是财大气粗,以金盾开路,收买人心与技术,这是他们惯用的套路了。
雷恩考虑了几秒钟,还是坚定的摇头。
但是他的语气却没有之前那么生硬,“我可以拒绝吗?”
能够创建并在数百年来牢牢掌控机械工会,这位会长必定是最顶尖的大人物,至少是圣魂级别的超凡者,即使自己背后有老师撑腰,也不能把话说得太重,搞僵了关系。
何况,老师现在身受重伤,被困守在了浮空城。
阿卡兰德并没有太意外,他早知道雷恩会拒绝,却还是很遗憾,“你不听下会长大人的出价是多少?”
“我不敢听。”雷恩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他怕听了价格以后忍不住动心。
机枪的影响太大了,造价成本也不高,经过简化以后普通人都能用,如果机枪和枪械技术泛滥开来,整个世界都要陷入剧烈的动荡之中。
艾伦厄斯是一个由超凡力量统治的世界。
拥有超凡力量的统治者,只占全部人口的很小一部分,可能连半成都不到,却镇压住其余九成五的普通人,攫取了绝大部分的利益,权力、财富、土地,通通收归嚢中,让底层人民几乎没有翻身的机会。
而机枪却能够赋予数量庞大的普通人一种独特的力量。
这必然会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革命,传奇以下的超凡者,在枪口下跟普通人的差别不大。
雷恩作为超凡者,还是一位封建领主,自然也是被革命的对象。
偏偏机枪又对顶尖的超凡力量,比如传奇中阶以上,乃至圣魂巫师几乎没有威胁,普通人也不可能凭着机枪,真的翻身做主。
更不用说还有神祗存在!
雷恩不确定世界会发展成什么样,普通人与超凡者是否能达成平衡,但他知道,一定会有无数人死去。
机枪的杀戮效率又高,血流成河不再是一句虚言。
在这以前,雷恩是不想过早让机枪问世的,可是又被逼得没办法,幸好拜入圣魂巫师的门下,他才有胆量拿出来给极限战士使用。
如果让机械工会得到枪械技术,简直如虎添翼,机械工会的实力必将暴涨,有可能压倒三神教会,威胁到至高议会的统治。
不管从哪个角度判断,都不该让机械工会得手。
听到雷恩的回答,阿卡兰德十分不解。
他无奈的叹气,说道:“像你这样拥有力量与才华,却能抵御诱惑的人年轻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会如实禀告会长大人。”
雷恩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一直在用灵魂之眼暗中观察阿卡兰德,从情绪起伏来看,阿卡兰德对机枪技术并没有势在必得之心,态度也不是非常坚决。
由此可见,阿卡兰德背后的会长,应该也只是试探一下而已。
幸好那位会长对机枪了解不深,否则绝不会轻易罢休。当然,也可能是会长忌惮自己的老师,不敢使出强硬手段。
“雷恩,我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阿卡兰德忽然说道。
“请说。”
阿卡兰德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会长让我转告安西大师,机械工会愿意为威泽兰浮空城提供一笔总数三百万金盾的无息贷款,用于浮空城的修复和善后费用,只需在十年后一次性还清即可。”
雷恩越听越惊讶,三百万金盾可不是小数目,可以解决浮空城的燃眉之急。
而且还是为期十年的无息贷款,这跟送钱差不多!
这笔钱可谓是雪中送炭,来得太及时了,机械工会借机向老师示好,以老师的为人,肯定记住这个人情。
雷恩看向阿卡兰德,有些奇怪,“你为什么不亲自跟老师去说?”
“会长应该不在摩都,所以只能由我转告。”阿卡兰德的脸上露出一丝精明,笑道:“安西大师毕竟是圣魂巫师,浮空城的领袖,地位名望太高,我如果当面说要借钱给他,很可能会被拒绝,还惹得安西大师不高兴。”
雷恩心里暗叹,这家伙真是人精。
他怕扫了老师的面子,所以就让自己转告,不但提高了把钱借出去的机率,自己作为中间人也有几分功劳,同样欠下一个人情。
难怪他能混到机械工会的副会长,坐拥亿万身家。
雷恩点了点头,“我会告诉老师。”
“那就太好了。”阿卡兰德显得很高兴,意味深长的说道:“事成以后,你可以到机械工会来坐坐,我们可以多聊聊。”
这就是许诺好处费了,俗称回扣……
“我会去的。”雷恩心领神会的笑着回应,他想起了一件事,“正好我有一个关于机械产品的创意,到时候跟你交流一下,说不定我们有机会合作,开拓全新的市场。”
阿卡兰德的眼睛亮起来,“什么创意?能现在说吗?”
“给我半个月,等我制造出了实物再告诉你。”雷恩故意卖关子,他的创意其实就是蒸汽摩托车,还不能确定是否成功。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了。”阿卡兰德被勾起了兴趣,有些期待的搓了搓手。
雷恩转移话题问道:“我还没有感谢你给我的那瓶泰坦之力,它值多少钱?我可以买下来。”
“买下就不必了,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没有你击败艾隆*瑞文纳特,我可能活不到现在,药剂再珍贵,只要用在正确的地方就不算浪费。”阿卡兰德看了雷恩一眼,猜到雷恩的心思,笑着摊手说道:“不过,如果你想让我再拿出一瓶泰坦之力,那就要落空了。”
雷恩有些失望,追问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听说过几十年前在摩都拍卖泰坦巨人的魔魂吗?”
雷恩点头。
那个魔魂中有传奇要素“泰坦神力”,因此创下了帝国的拍卖记录,成交价二百四十万金盾!
阿卡兰德接着说道:“当年跟魔魂一起拍卖的,还有几瓶用泰坦巨人心脏精血炼制而成的药剂,也就是泰坦之力,我顺手买了一瓶收藏,价格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三千金盾。”
三千金盾对一位传奇机械师来说只是小钱,又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记不清也很正常。
“可惜了。”雷恩非常遗憾。
这个价格在他眼里也不算贵,换来一个小时的力量增幅三倍,以及雷电形体效果,简直太划算了。
如果能买几瓶备着,碰上强敌的时候喝下,极有可能逆风翻盘。
而且,还有机会提前得到雷神之锤。
雷恩没别的办法,心想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买几瓶“狂怒兽血药剂”备用,这个药剂就没那么珍贵了,价格也不高,在很多炼金商店都能买到。
两人坐着闲聊了片刻,阿卡兰德起身告辞。
雷恩亲自把他送出城堡,回去填饱肚子,没有理会艾蜜莉丝的追问,自己回房休息。
三天后。
雷恩第一次作为议长,出席威泽兰六人议会。
安西沃道斯此前公布了两位新任议长的名单,让许多巫师感到吃惊,但也只是惊讶而已。
巫师们在私底下议论很多,却没有人跳出来反对。
达兰登进入议会是众望所归。
雷恩在这次劫难中更是有力挽狂澜的表现,立下天大的功劳。
以他的实力迟早会晋升传奇巫师,虽然年轻得过分了,跟学院里的一些大龄学徒都差不多,但是进入议会只看实力,不看年龄,就算有人嫉恨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雷恩有万物之声,这几天在浮空城自然也听到了许多人对自己的议论。
绝大多数巫师还是支持自己的,偶尔有几个人因为过去的敌对立场,对自己非常不爽,也只能憋着。
这些人掀不起什么大浪,无足挂齿。
威泽兰高塔顶端,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地面中间有一个威泽兰的紫眼标志,周围摆放着六张高背椅,脚下布置着隔音法阵,四周墙壁通透,可以俯视整座浮空城。
这里就是威泽兰统治者讨论决策的地方。
六张高背倚围成圈,雷恩坐在其中一张上面,他环视一圈,左手边就是跟自己一样刚进入议会的达兰登。
这位传奇中阶元素使的外表是四十岁左右的壮年男人,浓眉高鼻,额头宽阔,有一双饱含着智慧的眼睛,脸色沉静,双手十指修长,尽管经过法术清理,身上仍然带有一丝淡淡的药剂气味,这是典型的炼金师特征。
见到雷恩投来目光,达兰登回以一个从容的微笑。
雷恩也点头示意。
达兰登看似表面从容,但是不停变换颜色的灵魂却出卖了他,内心其实很激动,也有几分紧张。
右手边则是凯德嘉议长,然后是克莱奥斯,罗尼坐在达兰登的左手边。
雷恩望向对面,老师安西沃道斯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健康。
如果不知内情,根本看不出来他身受重伤。
融合了门之钥以后,雷恩没有用灵魂之眼,也能看到老师的异样之处。一道庞大的奥秘能量从虚空中涌出,在老师的体内形成一个封闭的循环,维持着身体的完整,避免了分崩离析的下场。
这些能量来自伊奥拉之核,性质跟时空之力是一样的。
安西沃道斯手上拿出几份纸页,飞向五位议长,说道:“这次浮空城的损失统计报告已经出来了,诸位议长都看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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