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人,是无法掩盖其锋芒的;这种人哪怕刻意低调想要隐藏于这个世界,往往他的眼神也会出卖他自己。眼神这个东西确实很有意思,很多时候会透露出不少信息。
比方说,今天晚上来提货的三口这两个手下。
按说其中一个穿着休闲西服的家伙,如果我见过他的话我肯定能够留下印象;因为他的神色根本就不是小角色,目光如鹰,见了陈默也毫不畏惧。而另一个就非常的一般了,我倒是见过四五次,在三口的背后端茶倒水的那种心腹。
陈默按照我的嘱咐,在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而我躲在门外,看着里面的两个人,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们拿了货就要走了,不然三口哥在等……”畏畏缩缩的那个家伙说道;西装男倒是比较镇定。
“放心,这不是让人拿去了吗?很快的。对了,”陈默已经扯淡扯了将近五分钟了,猛然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一样,紧紧的抓住了对方的手,激动的说:“记得问你家老大,耳朵疼不疼。”这句话说完,陈默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破塑料袋,扔在了桌子上:“拿到这个很不容易,交给三口吧。”
里面正是那半截耳朵。
畏畏缩缩的人继续畏畏缩缩,西装男继续装深沉。
而我拎着酒瓶进来了,步伐不稳,摔在了地上。酒洒了出去,泼了屋里那群人一身。
陈默的脸上全是酒。“你喝醉了啊右子?”陈默抹了一把脸问道。同样,西装男也湿透了,脱下了外套抖了抖。
“没,没喝醉……”我打着酒嗝。“货给人家没?”
“没,等你点头。”陈默说。
“行,给人家,别让人家等。”我说道。
货交出去了。两个人简单的客套了几句,立刻走了。
陈默站在门口,目送着两人离开。“怎么样啊?”陈默点上一根烟递给我,手下正在给陈默准备新的外套。
“看过了,他的胳膊上没有‘和’的纹身。”我接过了烟,意犹未尽的抽了一口:“果然不是我们的人,看来三口中招了。锤子!车!”
锤子立刻招呼出早就停好的出租车,让我和陈默钻了进去。
车追出去没有多远,我们就看到了刚才的两个人。车速不快,两个人似乎不熟悉,一句话也不说。
“远远的跟着就行。”我嘱咐司机。“别打草惊蛇。”
果不其然,走了没有多远,到了路口,真有车在等这两个人。车门一开两个人就上去了,然后车速瞬间就提了起来。
“跟上吧。”我对司机说,同时给大猛子发了信息:“我和陈默去看戏了。”
大猛子回的很快。“万事小心。删。”
我叹了一句大猛子的心思缜密,然后将短信删除。
其实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跟到三口的地盘,但是很快我们就发现方向不对。车一直向着一个还没有盖好的楼盘开去。天很黑,确实很黑,黑到远处的一个40w灯泡都可以被人当成太阳。两边分坐着两群人,从身上的纹身、对视的眼神、桌子上斜插着的匕首,都可以看出两边都是道上的。不过,与其说是来交易的,两边的剑拔弩张气氛更像是来茬架的。
“停车吧,我和陈默摸过去。”我对司机说。涉及到毒品,我可以确定在他们聚会的地点四周肯定有警戒的人;所以我没有打算摸到灯泡边。我只是带着陈默爬上了不远处的一栋楼,在三楼的窗口听着楼下人的交涉。夜很静,加上这里很空旷,虽然我们离得确实不近,不过楼下那群混子打个喷嚏我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陈默想抽烟,被我把火机打掉了。“忘了上次就是抽烟漏得馅儿?”我回忆着上次瘸老四带人追我们的事情,觉得陈默这小子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下面的声音很清楚,是瘸老四的:“不是兄弟我信不过你,我就是觉得以前的东西都没事,为什么反而最近忽然开始掺假了呢?你放心啊老三,要是一会带来的东西发现真是姓右的捣鬼,我他妈的一定帮你办了他!”
“兄弟,你就是多心啦!”三口的声音。“我会是那种自己发财坑兄弟的人吗?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呢!”
我和陈默听着楼下的寒暄,觉得真他妈恶心。
“大哥。”一个声音,不大,但是立刻压掉了所有人的骚动。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个声音一样。
“你确认,这一路上没有人对这批东西动手脚吧?”瘸老四的声音。“这批货就是原封不动的从姓右的那里拿来的吧?”
“是的。”我悄悄抬起头,看到答话的人正是那个西装男。
“开始吧。”瘸老四把我刚才交给他们的东西接了过去,然后交给自己身后的一个老头。“老三,咱们继续喝酒!”瘸老四很热情的说。
交杯数盏,老头直起了腰,走过来,在瘸老四耳边说了什么。
瘸老四哈哈大笑,拍着大腿说:“哎,果然是咱俩被耍啦!”
三口似乎长出了一口气,笑的不是那么自然:“嘿嘿,我说是你多想了……啊啊!”
陈默听见叫声,立刻探出头去,然后坐下来,给我实况转播:“瘸老四迎面劈了三口一刀。”
“嗯。”我并不意外。说真的我还以为瘸老四会连捅好几刀呢。
“你妈的,三口,骗到你爷爷头上来了?”瘸老四的声音很是愤怒。“我说怎么一直不对,货从你哪里转手就一直缺一直缺;追问你,你还告诉我说是姓右的在搞鬼??那好,今天你他妈怎么和我解释?为什么今天我的人跟着你的人去拿货,货就纯了?你自己去拿货,货就缺了?你当我是三岁的娃娃?”
三口此时此刻肯定还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捂着伤口,喝住了背后一群混子,不让他们火拼。
“都住手!”三口喘着气。“老四,我真没骗你……”
“三口啊三口,亏我还一直这么信你。”瘸老四是什么货色?能轻易相信三口的辩解?那肯定不可能。只见瘸老四站了起来,猛的把那一袋子白粉扔在了三口的脸上。“老子可不是你能耍着玩的!你摸老虎屁股了你知道吗?”
“妈的,怕你不成?”三口身后的人都不甘示弱,纷纷拔枪亮刀。
“果然啊,三口,有备而来啊?”瘸老四嘿嘿的笑,背后的人也是一阵咣朗朗响,亮出家伙。
火并?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我看着下面的混乱,心里觉得,挺好的。
“够了,瘸老四,我无话可说。”三口站了起来,脸上的肌肉在抽动,然后转过身离去,一语不发。地上的白粉已经在被风吹散了。
瘸老四站在那个灯泡底下,冲着狼狈的三口喊道:“事儿没完!”
确实,事儿没完。
这只是一个按照我想的剧本开始的前奏。
而我知道,很多人,根本无法看到这件事儿的结局了。
“陈默,走了。”我对陈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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