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谋心乱皇都阮瑾瑜楼萧然》第550章 .人心里的毒

    我猛地吸了口气——师父的打算成功了!圣上果然要禅位给鄯朱那了!
    他真是把一切都算尽了!即便他现在已经忘了许多事儿,可在他还没忘记的时候,他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我呼吸骤然加快,心跳也急,胸膛一起一伏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鄯朱那转过脸,突然对我笑了笑,“日后,怕是我肩上的担子就重了呀,也不知我能不能安睡?会不会夜夜辗转难眠,寝食难安?”
    我倒退了一步,惶惑的看着他,心中不解……他为什么要单独与我说这些?即便他不告诉我,等他登基的时候,我不也就知道了吗?
    如今一切还未明了,他就开诚布公的告诉我……就不怕我使坏吗?
    “那答应婶母的话,一字一句都还记在心里,婶母放心!”他忽然朝我拱手,脸色温和无害,语气却是郑重。
    “答应我的话?”我一时茫然。
    他却起身笑了笑,“送婶母回府,忙完了宫里的事情,再去看叔叔。”
    我混混沌沌的点了头,又迷迷糊糊的回了楼府。
    这时候,其实不看信,我隐隐约约也猜到了元雍要与师父说什么。
    但当那信被师父递到我手中时,我还是忍不住好奇认真的看了,对他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层。
    元雍说,他见到了先皇留下的一封信。是在御书房里,从一本道经里掉出来的。
    他说他不耐烦看这些书,那日也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的拿起了那本道经,而后先帝的信就掉了出来。
    那信起头没有署名,先帝似乎就是要写给继位的儿子,但是哪个儿子,他心里也不明。
    “父皇在信中道,他之所以后来迷恋修道,乃是因为抵不过心里的自责。他常常噩梦,梦见许多人来向他讨债。他总是在梦里想起曾经做过的错事……哪怕有些已经忘了的,也会在午夜梦回是提醒他……”
    “他说后悔叫乙浑去楼兰夺宝,后悔自己曾经企图长生不老……后悔自己因楼家有宝不献而心生歹念,任凭乙浑构陷害楼家满门抄斩……”
    “父皇说,这些回忆,就像烈火,烹烧煎熬着他,唯有静心修道的时候,才得以解脱,让他找到了逃避之法……”
    我吸了口气,原来先帝的日子……竟也这么不好过呀?
    我曾经陪先帝修道,为他医治,调和阴阳……只以为他是丹药吃的多了,所以体内有毒,这才日子难熬。
    原来比丹药更毒的,乃是人心里的毒。
    我拿起信继续往后看,元雍谈完先帝,便谈他自己。
    他给我师父的信很厚,像是经年老友,循循耳语,把内心最深处的孤独与彷徨,都在这信中道尽了。
    “我不想想父皇一样,用尽一辈子才看清楚。是,我觊觎皇位,觊觎那本不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我自负才高,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元铉他何德何能,如何堪当大任!”
    “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是我坐上了皇位,大魏定然不止今日的辉煌,我定叫大魏更上一层楼。”
    “可真正坐在这个位子上,权衡着世家与士族,权衡着文臣武将,还有兼顾百姓的利益时……我才明白,许多的势力,他真的是水火不容……人的目光如此之短浅,我恨那些世族的自私自利,更恨自己的无能与妥协……”
    透过单薄的纸张,我仿佛看到了元雍的疲惫与辛酸。
    他曾经努力过,也不甘过。可信到了最后,他整个人的语气都变了……
    我估摸着,这么长的一封信,他大概不是一口气写成的,中间也许隔了许多天,也经历了许多的心绪起伏。
    他后来说,先太子是比他更有才能的人,有治国的想法,也有不怕失败,甚至不怕覆灭的魄力。
    害怕失败的帝王,必然不是一位能千古留名的帝王,最多是个无功亦无过的庸君。
    他说自己不想做那么一个庸君,耽误了他自己的时光,也耽误了大魏。他自愿择其善者,而禅之。
    信,就此戛然而止。
    我深吸一口气,把信放在一旁。
    戛然而止的是回忆,往后的一切,他正在用行动来书写。剃度,出家,都是他在这封书信后头浓墨重彩的一笔。
    “师父,你觉得,他知道先太子其实不是先太子,而是鄯朱那,是楼兰王吗?”我扭头看着正在逗儿子的师父。
    如今他不理俗世,每天的日常就是,“朝儿呢?抱来叫我看。”“朝儿呢?我又新作了把戏,拿去叫他玩儿。”
    专业宠儿,心无旁骛。
    他听闻我问,终于舍得从儿子身上,移开视线,幽幽的望着门外天光,“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不是说了么……”
    嗯?说什么?
    “择其善者,而禅之。”师父冲我笑了笑,又去与儿子抢玩意儿。
    我皱了皱眉,却无法像健忘的师父这般豁达……不过我终于也信了那句话,说,这天地间自有天道。
    也许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师父他不是能逆天改命,而是窥见了天道,顺势而为之罢了……
    我摇了摇头,有限的学识,叫我无法在深入的探究下去。
    如今我要做的,就是把我的打算,紧锣密鼓的给准备就绪……
    圣上剃度之后,平城一片死寂。
    就连他禅位给元铉的旨意,都没能打破这死寂。
    国师府也是静悄悄的,不过是静中有恬淡的欢喜。
    打破国师府宁静的,是薛驸马的突然造访。
    这日阳光晴好,我与师父带着朝儿,正在花园子里教他认识花草,师父健忘了,但花花草草的药性药理,他却是张口就来。也不管朝儿能不能听得懂,他却是说的起劲儿。
    朝儿倒也配合,跟着爹爹“咿咿呀呀”像是在学,在讨论一般。
    叫我看的忍俊不禁。
    “您不能进去……且等通禀……”
    乱吵吵的声音传来之时,父子俩一同扭脸儿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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