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到底在说什么?说到底,不过是三皇子与先太子在争夺皇位呀?您只说,您是希望三皇子继续做皇帝,还是希望先太子和乙浑一党回来做皇帝吧?”绿萝似乎也动了气,与我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我无奈的看着她,几次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事情哪里是这么简单的?若论皇位,我自然是希望三皇子继续坐下去……可师父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保三皇子,眼看着他像是,不知情的也会以为他忠君至极,身负重伤还指挥作战……可他却延迟援军到来的时机,让城里城外的兵力伤亡增多,若细究起来,简直其心可诛!
“你不明白,绿萝,他是……”
“婢子不明白,婢子真的不明白!”绿萝使劲儿的摇头,摇得我眼都晕了,“打从杨夫人回来以后,婢子就看不懂您了,大人一直是为您好的,可您心里一直防备着大人,好似他要害您似得……他后来叫杨夫人冒充您,您介意得很。可说到底,他难道不是为了保护您吗?为什么您……您的心就是暖不热呢?”
我颓然瘫坐在自己的脚踝上,我知道,绿萝是靠不住了……她全完不信任我的话,师父把她从官驿里救出来,在她心里,师父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们,都是对的。
我摇头苦笑,“你去看看朝儿,再问问,田杏没回来……师父是不是会寻新的乳娘来。”
绿萝闷声看了我一阵子,我也看着她,明明心里有许多话,此时却像煮了饺子的茶壶——有嘴倒不出。
一个主子最可悲的,莫过于贴身伺候她的人,她谓之为心腹的丫鬟,都不再信任她吧?
“小姐,您生婢子的气吧,您怪婢子吧……但婢子实在不能看阿旭去冒这样的风险……您知道大人的厉害。阿旭他是一根筋,您若叫他去寻襄阳王,他定拼死也会去……如今京都什么情形?他哪儿能出的去?不过是送死……”绿萝起身小声说道,“婢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说完,绿萝就起身去了外头。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似乎能听到风吹过窗棂的声音。
我怔怔的看着门,一时心里对绿萝的怨气,也随着风被吹走了……她不懂时局,也不懂师父他要做什么,她更无法预见这仗打下去,或会发成可怕之事,魏国可能真的朝夕之间就覆灭了……所以她的选择与我不同,我也该理解她心里的苦闷的。
我起身到床边,看了看床榻上的小人儿。
他眼角还带着哭过的痕迹,小嘴红嘟嘟的时不时咕哝一下,粉白细嫩的小脸儿简直可爱极了。
我跪坐在床边,趴在他近旁看着他,眼睛都不愿眨一下……可那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旁人家里就没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吗?战乱之下,多少这样的孩子会受到伤害?在他们还懵懂无知的时候,或许他们的父亲已经战死沙场……
一想到这些,我就忍不住落泪。不该这样的呀!
绿萝去而复返的时候,我仍旧一动不动的趴在床边看着朝儿。
朝儿的小脸儿,小小的身体,我是看不够,也抱不够的。便是心里有再多的恼恨抱怨,看到他,就会觉得再苦也值了。
有多少母亲是和我一样的呢?
“小姐,大人已经准备了几个乳娘,还没挑好送哪个过来,等晚些时候,大人定下以后,人就能过来伺候了。”绿萝怕吵醒朝儿,轻声说道。
我点点头,抬手抹去脸上的泪,冲朝儿笑了笑。
“有人照顾你,阿娘就放心了……”说完,我起身向外走去。
绿萝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她不知我要做什么,便没有阻拦,只是愣愣的跟在我后头。
我抬脚跨出门,见她也要跟出来,扭头道,“你看着朝儿,他身边没人怎么行?旁人我又不放心。”
绿萝木木的点头,仍心惊的看着我。
大约在官驿的经历,着实把她吓着了,她眼神里一直有些惊魂未定。
我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并非我不爱朝儿,才会这么做,乃是我太爱他了,作为一个母亲,我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包括让他看到一个健全的、安定的魏国。
“夫人,您不能出去,大人有令……”
我刚走到院门口,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我冷笑一声,“今日我非出去不可!让开!”
我固执的声音,把侍卫们吓了一跳,错愕看我。但人并没有让开,仍旧伸着胳膊,挡在我面前。
“外头正在打仗,大人说了,您还是在主院里最是安全。”侍卫为难的说。
我冷笑一声,“国之将覆,我怎么可能偏安一隅,无动于衷?你们到底让还是不让?”
“夫人,大人有令,卑职莫敢不从。”侍卫的态度也渐渐强硬起来。
一开始我往前走,他们还会步步后退。但被我逼退了三五步之后,他们就僵立着不动了,似乎任凭我撞在他们身上,他们也绝不让路。
我伸手进袖子里一摸,在抬手之时……我心底已经是视死如归了。
“夫人!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侍卫们大惊失色,声音都变了调。
机敏的侍卫,想伸手来抢夺。
我手上立时多用了几分力气,火辣辣的疼痛之感,从脖子上传来,且我手上立时多了些湿热黏腻的感觉。
“夫人,您别冲动,您要做什么,卑职们这就去告诉大人……”
“站住!”我握紧了手里的匕首,这匕首是师父的,我给他剜背上的箭矢之时用过,后来他没要回去,我就收了起来。这匕首有多么锋利,我心里一清二楚,脖子上流淌下的血,我也清晰的感觉到了,眼看着我的动作,侍卫们一个个脸色铁青,僵立着身子,不敢妄动。
“夫人,有话好好说……您别冲动!”侍卫们七嘴八舌的劝着。
我在他们眼中,他们的表情中,看到了疯狂的自己。
也许没人能够理解,我被师父保护的这样好,为何要做出这癫狂的举动……这种不被人理解,处处遭遇反对的情形,师父早就替我料到了吧?
我心中苦笑,脚步却不停。趁着他们拿我手里的匕首没有办法,我借机快步而行,却又不能跑起来,只怕我手里的匕首稍微松那么一点点,他们就会扑上来抢夺。
这以性命威胁的办法,只能用一次。所以,我是背水一战!只能一次成功!今日,我必须出府,叫师父被迫对我妥协!
“给我备马!”我终于站到了二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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