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明白……”
“安罗迦的尸体一直在楼兰皇室的宫殿里放着,因其一直不会朽坏,所以也没人要葬了他。且隔一段时日,就能看到那尸体发光。”元奚见我似乎害怕至极,不由笑着说,“这都是打听来的,有些是在番邦野史录上搜集拼凑来的,也不可尽信以为真不是?勿怕,勿怕!”
他不知我为何这么害怕,我却心知肚明……
我问过师父,师父说,他师从鬼谷门派……我问他,为何楼兰覆灭,他却能活,他说因为他在山中修习,不在国中,所以避免了灾祸……
元奚应当从未听闻过师父与我私下里的话,可他搜罗来的消息,却这么巧合的都能对上……天下真有如此巧的事儿么?
可若他说的都是真的,那香雪等人……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理不清头绪。
“我要见他。”我猛然抬头,一口咬定。
元奚原本在笑,可霎时间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我做了梦,梦中阿岚公主与我说,叫我劝阻他,说他有执念……她叫我劝他说,他未曾愧对谁,不必抱有执念,不要逆天而为……她还说,只有我,能劝他。”我缓缓说道。
元奚僵了半晌,忽而冷笑一声,“你劝他?当初你劝三皇子与我留在京都,不要离开时,可曾想过要劝他,让他不要兴风作浪,不要挑起诸王争端?”
我心中一堵,却也只能默默点头。
“你……你嫁给他,为他生养子嗣,朝夕相处这么久,可曾想过劝他?”他又问。
我只好继续点头。
“那你劝了吗?”
“我……”我劝了呀,怎么可能不劝呢?
“你劝住了吗?”
“我……”
元奚一向是行动为先,好动而不好说,什么时候连说话都这么厉害了,叫人逼得无话可说。
“那不一样,以前我是蒙的,我根本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只是自己在心里隐隐的猜测,如今我却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元奚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倾身逼近,好似料定了我躲不过眼前这个坑。
我不忿争辩,“我知道他要挑起争端,知道他要为楼兰报仇,知道他希望魏国大乱,知道他想重建楼兰,想让他那些死去的亲人,百姓都复生……”
说完,我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可一时脑子又转不过弯儿来。
“这是谁告诉你的?是他说的么?”
“不是,是你们……”话未说完,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就更明显了,我皱着眉头,歪了歪脑袋。
元奚哼笑一声,“薛洪祚说,他早就告诉过你,国师乃是奸佞,他接近先皇博取信任,却并非忠良。可你根本不信他。如今你又为何相信呢?这些话国师从来未亲口对你承认过吧?你说他要重建楼兰,让死去的人复生,这不是天方夜谭吗?他是谁?是冥界阎罗?是天上神仙?还能让人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可是……你们……”我有些急,原本就理不清头绪的脑袋,如今更是乱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一会儿叫我相信,一会儿又不叫我相信……”
元奚垂下视线,沉默良久,再抬眼时,整个人都分外沉静。
我忽然发觉,他和以前不同了,和那个去襄阳以前,凡事冲动,凡事都是拳头先行的元奚有着天壤之别。
人若要长大,也许真的是一瞬间的事儿吧?
“我是想告诉你,是非曲直,得有自己的判断。如何判断?得从他的一言一行上找出端倪。没错,他很多举动都透着不同寻常,我们都推断出,他要报仇……可若只是报仇,似乎没有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报仇之外,他似乎还有别的目的。此时,我们又偶然得知,楼兰的三件宝物,能让时光逆转,能让死人复生。所以就推断,他不但是要报仇,还要重建楼兰。”元奚缓缓与我分析。
此时的他,在我眼中,已经不再是那个冲动的少年,而是老成又冷静的将军。大敌当前,他却指挥若定,一身巍峨的气势,只叫我心头震颤。
“你拿着这些我们推断出的东西,去劝他,会有说服力吗?他三言两语,就能否决你。”元奚抬手落在我肩头。
我这才听出来,他与我分析的目的——乃是为了劝我,劝我不要去碰壁,不要异想天开。
“战事已经不可避免,别想着用你一己之力,就能挽救黎民,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他缓缓说着,语气温和似乎怕伤了我的自尊心,“打仗本就不是女人的事儿,交给男人去做吧。既知他野心如此之大,先下手为强,拿下他就是了。”
“元奚!”我不由疾呼,尖声唤他的名字。
他立时闭眼,遮掩眸中受伤的神情,可他心里的哀痛,却仍旧在脸上能看出来。
“事已至此,该明白的,你都明白了……”他说的极尽艰难,“你还是放不下他么……”
“我……”我垂眸,心里若针扎,我只是一个平凡又普通的京都女子,一个胸无大志的女人,为什么要让我面对这样的抉择?我爱他,我满心都是他,即便他怀仇恨,他报复心切……
可我还是觉得,他乃是有理由的,是他被伤在前,我不由自主的还是会替他叫屈,替他辩护……这感情,由不得我。
“谁胜谁负,还未知呢,你现在落泪,是在为谁哭呢?”元奚笑了一声,起身向廊外走去。
“元奚,你让我试试……”
“我还是那句话,打仗,是男人的事儿。没道理爷们儿还没战死,先叫女人顶上的。”他背对着我,阔步向外走去,随性的挥手道,“爷没那么怂,他是人也好,是鬼怪也罢,爷不怕!你琢磨的事儿,别提,想都别想。”
元奚这厮!
他真是固执的让我心肝脾肺肾都在疼,气得我想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头都装了什么?
他是将军,难道就不知怀柔之策?不知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非要用强攻,乃属下下策!亏他还是战神呢!吹来的名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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