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梦?”“正是这梦叫小姐那般……吓人的吗?”
我凝了凝眉,“我梦到了阿娘的母亲……不是说杨老夫人,乃是她的生身母亲。”
事到如今,我与两个丫鬟并田杏都是生死与共,便也没有什么好瞒着她们的了。且她们日日与我相处,即便我不说,她们也能发现阿娘身世的端倪,左听一耳朵,右听一耳朵,妄自猜测,倒不如我与她们把实情都说了。
我缓缓平复了呼吸,也给了她们接受的时间。
“就是阿岚公主,先前你们多少也知道的,她入了我梦,并交代了我一些话……”
我话还没说完,绿萝就连连摇头,目光很是担忧。
“那不可能的小姐!连杨夫人都没有见过阿岚公主,她又怎么可能托梦给您呢?她便是要托梦,也只能托给与她最熟悉,最近亲的人呀!”绿萝急声说。
我哭笑不得,定定看着绿萝,“你做过鬼吗?知道的这么清楚,连如何托梦都知道?”
绿萝脸色讪讪,却还是梗着脖子,“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定是这几日思虑过重了……”
“是啊,昨夜里,夫人还说看到了大人的字条呢……这是又累又紧张,以至于精神都恍惚了,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玲珑竟也连声附和绿萝的话。
这两个丫鬟性格各异,却是头一次如此观点一致,一致来反对我。
我扶额叹息,昨夜的字条,并非是我臆想呀!那就是真的!我真的看见师父的字迹了……可在她们眼中,我好似已经精神不济到糊涂的地步了。
如今我在丫鬟心中的可信赖度,直线下降。
我索性抿住了嘴,沉默的靠在枕囊上,望着床帐默默发呆。说了她们也不信我,不如我自己好好思量……
睡了这么一觉,纵然也没睡安稳,还与我真正的“外祖母”梦中会面,但到底是叫我恢复了一些精力,又用过了饭食,我便觉得自己已经满血复活了。
我抱着朝儿,叫三个丫头赶紧去歇歇,她们也是许久都没好好睡过了。
绿萝还闹着不肯,说要陪我,结果刚躺下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就鼾声渐起了。
我摇晃着朝儿,兀自在外间踱步。院子里有轻轻的脚步声,是巡视的侍卫在走来走去。有些侍卫伤得重,已经被替换下去,院子里的守卫似乎更严谨了。
若说乙浑来闹以前,我与他们还是对立、相看两相厌的关系,如今这一场大闹,大打出手,倒叫我与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竟有些惺惺相惜、甘苦与共的意思了。
我临窗而望,有个侍卫恰抬头望来,视线相撞,他还冲我躬身一笑……真是难能可贵。
院子虽颓然残破了许多,但这份情谊倒叫这院子看起来顺眼许多。
我正感慨世事变化真是不容人预料……却见原本平静安宁的院子,突然匆忙起来。
像是有块石头,突然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水波。
我微微皱眉,侧耳细听,却不闻他们议论,只见他们脚步匆忙的进进出出,又替换了好些人出去。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件接这一件,几乎抵得上我前半辈子的生活变迁了。
我耐不住心中狐疑,加之那个梦境叫我心神烦乱,便不想坐以待毙,主动抱着朝儿出去询问,“又出了什么事?怎么看众人都慌慌张张的?”
我拉住个看起来面熟的侍卫,若没有记错,我睡觉之前还给他扎了针的。
他拧眉看我一眼,抿了抿唇,似乎在心里挣扎了一番,才低声说,“王爷回来了……”
嗯?
我倏而瞪大眼,张着嘴,颇有些呆滞的看着他,“说啥?”
“我家王爷,回来了。”他又说了一遍,瞟了眼我那惊讶非常的表情,低哼一声,垂下头去。
天地可鉴,我绝对不是对元奚回来抱有任何不满!我巴不得他能平安归来……可这事儿也太奇怪了。
乙浑才起兵多久?他们去参加宴席的人,不是都被扣在了楼府,困在了京都吗?
就算我刚才睡了一觉,睡的死了点,时间长了点儿……乙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人给营救回来呀?我师父岂是那么好打败的吗?
“他在哪儿?我得见见他,他可曾受伤?”我一把抓住那侍卫,急声问他。
他见我怀里还抱着个孩子,便也不敢挣扎,皱眉为难道,“王爷才刚刚回来,一回来就召了所有副将去参议,定是有要事……现在不能见您,再者,您还抱着个孩子呢……”
我吐了口气,“那你告诉他,我要见他,有要事——性命攸关的要事问他!”
侍卫迟疑了一阵子,终于点头,“那您先放开卑职。”
我松了手,回到廊下,目光切切的盯着他。
只把他盯的连院子里都呆不下去,勾着头快步出了清竹园。
只盼他是去通禀元奚吧……
因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或许能解释我梦境里的疑问。元奚在我大婚之日掳我上船时,曾与我说,师父骗我……安罗迦早就死了。乙浑也说我师父是“老怪物”,纵然在我眼里,乙浑比我家师父老多了,我家师父分明是俊秀的青壮年……可楼兰这么神秘又神奇,谁知道师父身上是不是有更多秘密呢?
若是元奚的话,与阿岚公主托梦所说,能对的上……我肩上的担子可就更重了。
我焦急的徘徊于回廊之中,朝儿倒是睡的沉,或许在母亲的臂弯里,能叫他格外的有安全感,且我不停的走来走去,又叫他觉得舒服吧。他梦里还带着笑意,稚嫩的小脸儿上,是未沾染世俗的美好天真。
这也是当下这焦头烂额的情景之中,唯一能安慰我的了……看到他的小脸儿,抱着他柔软的小身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自暴自弃,更不能倒下!
大约有一个多时辰,我已经累的走不动,坐在栏台上倚着廊柱休息,忽听身后有健步如风。
我回头去看,那个高岸的身影,已经行至廊外,与我仅有两三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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