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啊——”
“人还在里头呢!”
“是不是都睡着了?”
……
叫喊声不绝于耳,一桶桶的水朝那房舍泼去,可对于一场蓄谋的大火来说,真是杯水车薪……
我没有看那火烧的怎样,也不在意火势会不会蔓延到其他房舍上,反正这样大的动静,院子里的人都被惊动起来,应当不会有人受伤才是。我专注的看着大火之上的浓烟滚滚。
这样的浓烟,比之狼烟也不差了吧?
这驿馆距离京都不会超过百十里地,京都的城门楼甚高……倘若当值的将军没有玩忽职守,定然能够看见这滚滚浓烟的吧?
我长长吁出一口气来,大火烧得房梁摇晃,喀嚓喀嚓有渐愈垮塌的巨响……但这丝毫不能影响我的心情。
甚至于我还有点儿想笑,暗自高兴这次能想出这办法来向师父传递信息,待日后见面之时,他再也不能笑我笨了!
我正偷偷高兴着,却听院子里忽然乱了起来……原本就乱吵吵的,可这会儿却像是在滚油上又泼了一瓢水似得,嘶嘶啦啦响的刺耳。
我不由好奇的扭脸看去,却见一个黑衣黑靴,挺拔高岸的身影,疯了一般要往熊熊大火里冲。
一旁有不少侍卫随从拼了命的想拦住他,皆被他一拳一脚,给甩到了一边。他孔武有力的身形,此时就像一只势不可挡的利箭,任谁也拦他不住。
我恍惚了一瞬间,立时明白过来——院子里的人,都以为我们还在屋里!
他也以为我们在那大火之中呢!
我忙不迭的把朝儿塞给田杏,连滚带爬的钻出九秋香树丛,“我在这儿!不用进去……”
院子里吵嚷的声音太大,加之熊熊大火的燃烧声,屋子里有东西不断垮塌的声音……我的声音被埋没的几不可闻。
且他的速度太快,好似那火之中有比他性命还重的东西……在我冲进人群之前,他高岸的身形,已经没入大火之中,被那凶悍的火舌,一下子吞没了……
我脑袋当即嗡了一声——眼前这局面,是我始料不及的。我只是想放火通知师父而已,我绝没有害人之心啊!我更不想害元奚!即便曾经恨他,讨厌他,如今我也都放下了,我只盼他能放下我,而后好好的活着……
“元奚——元奚——我在这里啊!你快出来!你快出来啊——”我挤开人群,冲到前头,冲着那火光冲天的房子,嘶声竭力的喊叫。
可是回应我的,只是房梁断裂,梁柱垮塌砸在地上的轰隆巨响。
“元奚!元奚!”我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热浪给逼退回来,太烫了!还没靠近房子,都觉得脸和全身已经被烧着了!他究竟是如何冲进去的?他有铁骨铜筋吗?他不怕热不怕火吗?
火光太亮,几乎要灼瞎了我的双目,滚滚热浪,烧得我心头一阵阵绝望。
我没有看向四周,却也知道,这四周骤然安静下来的人,他的手下们,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恨不得将我扔进这大火之中……
在一眨眼之前,我还觉得自己机智过人,能想到这样的好法子……现在想来,真是讽刺!老天狠狠的给我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生生把我打蒙了。
元奚……他怎么那么傻?他为什么要冲进去?
我只觉腿软,几乎站立不住,颓然跪倒在地上。谁知连地面都是灼热的,隔着衣服烫疼了我的膝盖……外头已经滚烫成这般,屋子里又该是什么样呢?
我大概真的错了……眼泪滴在地上,瞬间就被灼干了。
“将军!”“王爷——”
猛然一阵乱吵吵的声音,哗啦一桶冷水泼下去。
我惊错抬头,只见一个黑黢黢的人从那将要彻底垮塌的房子里冲了出来。
他威风凛凛的衣甲被烧的面目全非,他的发髻也被烧蜷曲歪倒在头顶,他整个人都是黑的,脸面被熏烧的黑如锅底,唯有一双眼睛,泛着赤红之色,如一头疯狂的怒兽。
那一桶冷水兜头泼下去,他身上滴答滴答往下滴着水,烧的面目全非的他却隐隐冒着烟……所以他刚才是像一团火球一样,从里面冲出来的吗?他身上是不是也烧伤了?他脸被烟熏的已经看不清五官……我心里既惊且怕,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庆幸……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满是黑灰的脸,更显狼狈。一双赤红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
他抬脚向我迈来的时候,我的心仿佛都被一双大手给捏紧——他定恨死我了吧?
火烧的那么大,我却安安好好的出现在院子里,身上哪怕一丝一毫被烧,被熏过的痕迹都没有……为何会忽起大火,真相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了。
他一步步往前,我僵硬的起身,步步后退……我怕下一瞬,他就会抬手掐死我。
我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差点让他烧死在房子里。他背后是冲天的火光,已经轰然倒塌的房舍……他再晚一瞬,就被盖在那房倒屋塌之下,他一世英名,战神之躯,就这么付之一炬了……
“对……对不起……”艰难的,我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咬牙切齿,一脸黑灰之下,那两排龇紧的牙,冷然发亮,像是要咬断我脖子的凶兽……
“阿瑜——”他紧走两步,突然伸手……在我猝不及防之下——他抱住了我。
我惊得心瞬间停跳,不由自主瞪大了眼。
他却愈抱愈紧,仿佛要把我挤压进他的身体里……我透不过气来。
猛的有水珠,顺着衣领,低落进我的脖子里。
我挣动了一下,他却紧按我在怀,不叫我抬头。
“阿瑜,阿瑜……”他喃喃叫着我的名字,双臂箍着我,好似一放松,我就跟着那烧成灰的房子一样,会随风而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实在无话好说,只得反复道歉。
“放开她!”突然一声厉喝,声如洪钟,叫我脚下的地都震了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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