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有些尴尬的吐了吐舌头,“你堂堂丞相,国师大人!老是听墙角,算什么君子?”
两个丫鬟忙捂上耳朵,逃也似的退出了屋子。
他低沉一笑,坐在了我身边。
“旁人的墙角,求我听,我也不屑。夫人的墙角,我却总也听不够呢。”
曾经严肃沉闷的他,如今说起玩笑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我心头暖暖,“你既听到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有两件事。”
他点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第一,你也听了一耳朵。我看表姐如今母子间嫌隙颇大,她当初生子时有多么危险辛苦,只剩一口气还求着我,要我保住孩子,不要管她……现在想想都还觉心酸。可那孩子与她一点儿也不亲,我都替她心寒。若换做是我……”
“不准乱说!”他沉下脸来,一向不忌讳生死的他,如今越发计较这些,甚至连不好听的话,都不许我对着自己说。
我咧嘴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怀胎十月实在是辛苦,我也是日日牵挂着他,好不容易才把他带到这世上来,若是他与我不亲,我定受不了。若是我还在这儿站着,他却把旁的女人当做娘亲,我恨不得掐死他们!”
师父无奈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怪我怎么专捡难听的说。
我如撒娇的猫一般,腻在他身上,“所以我才想亲自乳养他,你看如何?我知道,我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世,如今的身份,总是免不了应酬,或许还有宫宴什么的……在外头行走,亲自乳养实在不便,也不好看,说不定还会招了旁的世家夫人嘲笑……我会尽量少出门,推掉不必要的应酬,你看我现在就很少出门啊……”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嘲笑你?呵,我看谁敢。”
我怔了一下,抿唇默默看着他,但我胸前那一块却渐渐灼热起来,“师父,你这是……同意了?”
我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原以为得费上好些口舌,他也未必能理解我心里的担忧和惶恐,没曾想,他竟笑的满是体贴包容,“为何要反对?你是他的母亲,自然有权利决定这些。”
“师父!”我猛地直起上身,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处,“师父,你真好。”
他身上恬淡的松木清香,越发叫我喜欢,我深嗅了一大口,只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心旷神怡了。
我精神放松以后,便窝在他身边,吃着他为我剥好,拿银叉子叉着送到我嘴边的蒲桃。这蒲桃是番邦的品种,虽果肉不大,但却很甜,能甜进心里头,籽很小,我懒得吐籽,就一起吞了。
我鼻端口舌上都是蒲桃甜丝丝的味道,依偎着他,心里也甜腻腻的,不自觉的,我就想起许多先前避之不及的事情来。
原本可怕的事儿,如今心态好了,倒也不觉得怕了,“先前表姐要离开的时候,圣上派了桂荣来。”
师父动作一顿,侧脸看我。
“当时你不在府上,后来我也忘了与你说。”
他点点头,继续剥蒲桃,“说什么?”
“大概的意思,就是放表姐自由吧,不会勉强表姐。有些愿彼此安好,婚嫁再不相干之意吧?”我坐直了身子,“这些都无妨,我只是想,圣上他是不是知道了……瑞儿的事情?他知道你把瑞儿抱来给表姐,烧死的那个并不是……”
我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他。
阿娘的话,并非风过无痕,她说桂荣来,是威胁警告之意……我当时和她争辩的厉害,如今想想也并非没有道理。
师父动作微微一顿,但他脸上表情却叫人难以察觉他的心意。
我的心不由跟着揪紧,“真是警告师父之意吗?提醒师父,他才是君,师父不过是臣子……不该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师父闻言笑起来,他放下银叉子,用帕子净了手,缓缓摸了摸我的头,“你想的太多了,揣测旁人的心思,是这世上最费力不讨好的事儿。管他是什么意思呢,他不知也就罢了,真是知道了,也是件好事儿。至于他会怎么想,由他去就是。”
我瞪眼看着师父,不是说圣上身边的臣子,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揣摩圣意吗?
能像师父这么说的……也是绝无仅有吧?
“我做我当做的,想做的。怎么权衡,怎么评判,那是旁人的事儿。”师父笑的舒畅,“有我在这里站着,你无需想那么多。”
我张了张嘴,却只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师父不担心,我自然也就放心了……”
看来他把瑞儿抱回来,还真是瞒着圣上的呀?
“这么说来,放火烧死冯皇后,并非圣上的意思?乃是师父您……”我话没说完,心里却很有些别扭。
他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可我自打做了母亲以后,心就越发的柔软起来,总觉得做父母的应该多给孩子积福,而少些杀戮。
“我说不是,你信么?”他垂眸,眸色沉静的看着我。
碧色的眼眸里倒影着我有些忐忑的面容……我重重点头,“你说不是就不是,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又笑起来,还摸了摸我的头,“这才乖。”
“可是,还有件事儿。”我吞吞吐吐的说道,他说让我专心养胎,少操心闲杂事物,我答应的很好,却似乎从来没做到,一件接一件的事儿,我真怕他恼了,“就一件,还是于此有关的,你别生气,往后外头的事儿我都不打听了!”
他这才点点头,“说吧。”
“让表姐受了刺激,突发疯病的,乃是泉清庵里的小尼姑摔死那事儿。我叫人通知衙门,拿住了庙里的住持和大师傅们。”我微微皱起眉头,“且当时去的人乃是惊鸿呢,按说衙门不该拖着国师府交代的事儿吧?可是事后我又叫人去问了几次,衙门都说尚未有进展。”
我仰脸看着他,期待着他的答复。
他也垂眸看了我一眼,停了片刻才道,“我叫人去查办,有了消息再来告诉你,你不要着急,还要答应我。你杨家表姐的事情,到此为止。往后,最重要的是你们母子,嗯?”
“嗯嗯,”我连连点头,“我保证!”
他这才满意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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