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气得别过脸,撅着嘴,不再理我。
袁氏听了我的话,却不敢答应,仍旧觑着我师父的脸色,“瑾瑜不拿我们当外人,你对你表姐的一番情谊,我看的真真的,心里是感激不尽的,只是这么住着,总是太叨扰了……”
她说话的时候没怎么看我,一直看着我师父。我知道了她不是冲我客气,是怕我师父不同意。
她也太小看我师父了,我师父乃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他每天要思虑的都是国家大事,这一点儿的内宅小事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果然见我师父放下茶盏,目光落在袁氏身上,“杨夫人大可放心。”
袁氏坐直了身子,神情紧张而恭敬的听着。
师父语气平缓,我以为他不过是要寥寥的安抚袁氏几句,没曾想,他接下来严肃认真的一番话,实在叫我大吃一惊!
他竟挑明了对袁氏说……
“瑾瑜的亲人,日后就是我国师府的亲人,我楼府断然没有把亲眷往外撵的道理。楼府不是怕事的地方,既然当初救了,就会帮到底。”师父端正神色,不苟言笑,“杨家也是瑾瑜的至亲,您是瑾瑜的长辈。我家中已经没有亲长,所以这话就我当面对您说吧,我要娶瑾瑜为妻,日后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生亦同房死亦同穴。杨家的女儿住在这里,就是楼府的亲眷,您可安心。”
袁氏的下巴,咔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震惊的看着师父,又迟缓的把目光挪移到我脸上。
我被她盯的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也微微发窘……师父他真是……说话也不挑时候,不捡地方的吗?怎么一点儿准备都没,说宣布就宣布了?
我心里暗怪他说的太突然,却并不觉得他是随意出口,也不觉得他有敷衍……虽有些生气,但我发现自己还是窃喜更多一点。
那日宫乱,他回来就对我说,要娶我……如今这是头一回,在人前挑明了。
袁氏愣了好一阵子,表姐等人也诧异不已,但旁人都迅速的收敛神色,并不多言。
唯有袁氏震惊之余多说了一句,“可你们原是师徒……”
话一出口,厅堂里的气氛立时一变。
只有老糊涂的外祖母冷哼一声,“什么师徒!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旁人都知她糊涂了,也没人理会她的话茬。这是这话点明了,着实叫人倍感尴尬,倒不如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好过些。
唯一没有觉得尴尬的,大概只有我师父了。
他仍旧是淡然自若的气势,微微勾了勾嘴角,随性并不显得刻意,“是,那时候也是无奈之举,楼氏的冤屈还未洗净,我祖上名声未恢复,某不敢谈儿女私情,虽对瑾瑜有仰慕之情,却也只能压抑自己,不敢言明。”
呸……我狠狠瞪他一眼,这话不显寒掺啊?他不敢表明?那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哪儿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吗?
他斜睨我一眼,连眼神里都有调戏的意味……气得我面红耳赤。
袁氏总算回过神来,心智也清明了,反应速度也终于跟上了。她忙笑着说,“是是,瞧我都糊涂了,如今摘下面具,才知道,叫人敬仰佩服的国师大人,竟是如此的青年才俊!原先还以为您是……哈哈,那么博学广识的还以为您定是一代大儒,是位老前辈了!”
师父笑看向我,他碧色的眸子在净白的脸上,亮的叫人移不开眼。
他皮肤紧致发亮,许是他们祖上天生的优势,皮肤细腻连一个毛孔都不见,更莫说皱纹了,精致如篆刻的五官叫人不经意的一看,就移不开眼。
我仿佛被他眼神蛊惑,耳边只听袁氏絮絮叨叨的说什么“年轻”“般配”“福气”……也不知她究竟在说,是我有福气,还是娶了我的国师有福气?
袁氏许是听闻师父要娶我,遂震惊的不想走,只想多坐一会儿好慢慢消化这叫人惊骇的消息。
想来也是,虽说我们师徒过于亲昵的关系早已在平城传的风风雨雨,可是他真的要顶住议论声,顶住淹死人的吐沫星子,不顾世俗的压力,娶我这个“小徒弟”,也是实在不容易了。
他若是跟我“玩玩而已”,万全没必要冒这个“大不为”,凭白给自己招揽骂名。
可他似乎并不将世人的评论放在心上,他说过,他只做自己想做之事,是是非非都是后人评说,与他有什么关系?
师父这一点,颇值得我好生学习。
“走吧,回去。”倒是糊涂的外祖母率先起身,她也不用丫鬟嬷嬷来搀扶,兀自起身就往外走。
行至门口,她忽的想起什么,猛地转身又要朝师父跪下。
把我吓了一跳,她再喊一声“主君”,还不得把袁氏给惊得跳起来吗?
我赶紧使眼色给绿萝和玲珑,两个丫鬟也是机灵,一左一右硬是搀住了老太太,“您这边请,今日就不留您用饭了……”
老太太被搀扶走,袁氏也大松一口气的样子。
表姐一路都不曾多言,没有把袁氏送出垂花门,她就福身告退了。
袁氏点点头,“你要安分,莫要给你妹妹惹乱子,虽说她……”
“舅母放心,有表姐与我作伴,我也少了许多寂寞,开心得很呢。”我打断袁氏的话头。
表姐走了,我作为主人,又是晚辈,便把外祖母和舅母都送上了马车。袁氏也不知是感激,还是不舍她女儿,临走拉着我的手双唇蠕蠕,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您放心,我必会照顾好表姐的……”我赶忙相劝。
哪知她却忽然说,“瑾瑜,好孩子……你这一路走的真不容易,日后或许有更大的挑战在等着你,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蹬车而去。留我在原地默默发愣,她说的哪门子的话啊?日后更大的挑战……又是什么?
我不明所以,想了两日,略有心得……或许她并无其他深意,就是单纯感慨我与我师父的“孽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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