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口中的小公子,是说阮博宇。
阮博宇以前是乙氏面前的一条小狼狗,自打他生母姨娘死了以后,他倒是越活越明白了。
如今也算是知恩图报的性子,不禁让我倍感欣慰。
“不去看了,我并不小住,乃是有事求见爹爹,爹爹在书房吗?”我虽许久没有回来过,府上的路还是熟悉的,不用管家领路,我就提步走向书房的方向。
管家赶紧追上来,表情却有些为难,“老爷……老爷这会儿不在府上,小人得知小姐回来,立时就派了人去请了,估摸要不多久老爷就能回来。小姐是到书房里稍坐,还是去花厅吃茶?”
我愣了一愣,爹爹是出门会友去了?还是做别的?
以前乙氏看他看的紧,他休沐的时候,一般都在府上啊?
“去书房吧。”我勾了勾嘴角,忽然想起,我第一次见到师父,就是在书房呢!
那日圣上被打晕在我的院子里,爹爹拿着带倒钩的鞭子要打我。
乃是师父身披光芒,拦下爹爹……就此开启我与他之间的缘分。
“小姐笑的真好看,是想起什么趣事了吗?”绿萝小声笑问,她又抓了抓脑袋,“不对呀,在阮家有什么趣事,婢子一想起这儿就想起以前那些可怕的经历……”
她话说了一半,赶紧闭上嘴,估摸是这会儿才想起来,我还是阮家未出阁的姑娘呢。
我摇摇头,没理会她。
书房院中景致与以往无异,偌大的栾树光秃秃的,在寒风里晃荡。望春玉兰亭亭玉立,似有吐绿的迹象。
我立在院中看了一阵子,倒并非看这熟悉的景致,而是在回忆那天……我与师父第一次相见的一幕幕。
他不嫌我狼狈,伸手把一方净白的帕子递给我。
他的帕子上带着一股独有的松木清香……那帕子我洗净了,放的好好,至今还在我妆奁下头的匣子里放着。
“是谁回来了?也不去向主母请安,就直接来这书房?”一声尖刻嘹亮的女声钻入耳朵,“我看这阮府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我叹了口气。
绿萝一手扶着我,另一手掐腰冷笑道,“我还怕她不来!来得正好,小姐可别怪婢子狐假虎威,谁叫她自己不开眼的?”
我摇摇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虽未显怀,但一日日的,我似乎已经能明显的感受到肚子里的那个小小的生命。我一个人的身体,却已经不在是一个人了。
我自己对上乙氏,没什么好怕的,可如今我却犯不上和她较劲。
“玲珑,扶我到屋子里坐着。”我拉上玲珑,往书房里去。
绿萝眯眼冷笑,“婢子也扶着小姐。”
她将我扶进书房,便转身守在门口,掐腰而立宛如女门神。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从阮家出去的小丫鬟吗?怎么,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你也敢在主母面前耍横了?”
“阮夫人呐,几日不见,您可福态了不少呢!感情是阮二小姐在东宫居正,叫您心宽体胖了?”绿萝嘻嘻一笑,“婢子眼拙,差点儿没认出来您。”
乙氏登时有些怒。
玲珑守在我身旁,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听闻乙氏骂骂咧咧,她有些奇怪,“绿萝说的是好话呀,夸她富态还不好?”
我不由喷笑,“你不知晓,我爹爹喜欢窈窕的女子,我阿娘那会儿……”
提及阿娘,不知是因为身在阮府,在我爹爹书房的缘故……还是因为乙氏占着我阿娘的位置,在门外叫嚣。触景生情,我竟悲从心来,以往不至于这么脆弱的我,这会儿却有些哽咽说不下去。
玲珑立即觉察,当即垂头不再多问。
“叫你家小姐滚出来给我请安!别以为她在国师府,我就怕她。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可是她的主母,不是那没长脑子的郭碧玉!”乙氏气势汹汹,还想上前与绿萝动手。
不过碍于阿旭也在绿萝身边站着,她才没冲上前来。
“您倒是长脑袋了,怕不是长来好看的?”绿萝唔了一声,“可这也不好看呐。您若打听了郭碧玉的事儿,今日就该好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别过来生事。我家小姐念在与您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多年的份儿上,也就不与您计较那么多了。可您偏要自己撞上来……唉!”
隔着帘子,我都能想想出绿萝一面长长叹息,一面大摇其头的画面。
乙氏一向心高气傲,她哪儿能受的住一个小丫鬟这般嘲讽。
若是阮诗晴还在家里,未曾出嫁,她可能会为了阮诗晴的前途而有所顾忌。可如今阮诗晴已经成了太子妃,宫里数一数二的女人。她又会怕谁?
“放肆,张嬷嬷,李嬷嬷,把这胆敢在阮家大放厥词的丫鬟给我带下来掌嘴!”乙氏厉喝,“她主子不教她如何做人,我受累,来教教她!”
绿萝以前挺温柔的一个小姑娘,如今也不知是跟谁学的,难不成是跟我?她越发的胆大包天。
乙氏身边的两位嬷嬷听着声就是朝她快步冲去,她却不急,笑嘻嘻的说,“阿旭,你手下留情啊,这是小姐的家人,虽然她们未必把小姐当家人,但小姐是个心软念旧情的……”
绿萝的话还没说完,就只听噗通一声,也不知是哪位婆子被撂在地上。
“哎呦,哎呦……腰断了,老奴的腰断了……”哀嚎之声,听起来不像是装的。
“造反了啊!阮家的小姐一回来,就敢跟主母动手!把主母房中的老嬷嬷都给打残了……我活不成了!”乙氏大叫着哭嚎起来。
我闻言不由瞪眼,“她……她这是跟谁学的?”
乙氏不安常理来呀,以往的她撒泼耍横,不是这么个栽赃法儿。
她多半会叫我跪着哭,而不是她先嚎上……
玲珑撇嘴嗤笑一声,“阮夫人倒是能屈能伸,知道如今来硬的,硬不过国师府。来这套胡搅蛮缠,以为国师府就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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