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一家还不肯走,竟是最疼他们的阿娘出面,把他们给骂了一顿,说他们黑了心的不管教好女儿,为家里惹了这样的祸事,若是因他们不走,耽误了老太爷的救治,她也不活了……”临近郭老太爷的房门,郭大夫人抿住了嘴。
我微微点头,“您放心,我必尽力而为。郭四小姐的性情,不随郭家,我都晓得。”
就是告诉她,我不会因为郭碧玉的事儿,而不尽心医治。要么不来,要来,就要做到最好,无愧于良心。
丫鬟打起帘子,外头天寒地冻,郭老爷子这屋子里,却热的叫人冒汗。
丫鬟们请了我进门,竟不认得阿旭,放下帘子把他挡在外头。
阿旭还没发飙,郭大夫人就受不了了,“不长眼的!”她低声呵斥,“这是阮小姐的贴身护卫,把人挡在外头算怎么回事?”
丫鬟们被骂的愣愣的,郭大夫人亲自掀起帘子,叫阿旭进门。
我不觉有些好笑,这若不是她儿子,便是御赐给我的护从,她也不会屈尊去掀帘子吧?
阿旭咧嘴冲她一笑,郭大夫人立刻喜上眉梢,绷得绷不住。
郭老太爷还在病床上躺着,她实在不该眉眼带笑的,可我看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做母亲的人是不是都是这样?见着自己孩子好,比自己得了好处还要开心?
我不由自主的抬手抚了抚我的肚子……我也要做母亲了呢……
来到床边,看到郭老太爷一张蜡黄的脸,我便立时收回思绪。
郭老太爷的子侄们都守在床前,屋里头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大夫的人,低头议论着什么。
见我上前,那几位大夫躬身退远了几步,往我身后看了看,许是在寻我师父的身影。
没寻到我师父,他们便不动声色的摇头叹气,一点儿信任的眼光都没投向我。
“屋里人太多,空气都不好了,还请众位外头稍后。”我慢吞吞开口,并不怯场。
好歹我也是御前行走过的人,圣上病危之时,还是我临危不乱的救了圣上呢,虽然有神秘人帮我作弊……但怎么说我也是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人不是?
震慑这点儿人的气场,我还是有的。
郭大老爷点点头,把兄弟子侄都请了出去,几位大夫也到廊间去候着。
我这才拉过郭老太爷的手开始诊脉。
其实刚才我已经细细的看过老太爷的面色,诊脉之中,又问了他近旁伺候的小厮,郭老太爷的症状。
“前些时候只听老太爷说胸口闷,偶尔心慌,倒也没其他不妥。饭也吃的下,觉也睡的着,日常请脉的府医也没说哪里不好……忽然就倒下了。”小厮有些慌。
我眯了眯眼睛,还记得在郭老太爷寿宴之上,师父叫我亲手送给他的丹药。
那会儿我就说了,丹药虽好,却也有毒。金石之物,不能常服。
如今,果然在郭老太爷的身上体现出来了。
师父自始至终都不慌不乱,来的路上,他也没特地交代我什么,估摸他都已经猜到郭老太爷的病情如何了。
“阮小姐,您看家父这……”郭大老爷皱眉问我。
年纪大了,久服丹药,体内早有积毒。若想一下子肃清积毒,叫他生龙活虎……怕是不能,我又不是神仙。
但为他施针,稳住心脉,挺过眼前这一关,我还是有把握的。我师父的独门针法,正是能针对老太爷这种情况。
我叫郭大老爷与阿旭帮忙,脱了老太爷的衣裳,以便我施针。
又写了服药方,叫郭大老爷去抓药来煎。待我行过针,药也差不多煎好了,趁势服下,巩固药效。
“明日傍晚时候,最多到后日晨起,老太爷就能清醒过来了。”我看着床榻上,已经昏沉过去,人事不省的老太爷说。
郭大老爷不由惊讶的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信不过我。
待他瞥见我身后的阿旭,又表情舒缓,拱手道,“辛苦阮小姐,一切都拜托您了。”
他转身出去抓药,我听得门外他的兄弟子侄们都围上他,七嘴八舌的询问。
我咧了咧嘴角,静心施针。
针刺穴位,激起人体正气,使气血流通,是比药效更快的医治手段。但还需辅以药物以巩固其效,毕竟人病了,体内的正气已经不足,就需要借助外物来补充。
阿旭高大如松的身影,一直立在我身边不远,目光如炬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一般不习惯被人盯着行针,但阿旭除外,许是我给他行过针的次数太多了,彼此已经颇有默契和信赖。
待我行了一遍针,阿旭突然闷声说,“在我小时候,他亲自给我启蒙,教我识字……”
嗯?
我愣了一愣,转脸看向阿旭,他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阿旭嘿嘿傻笑,抬手挠头,“不过字都忘了,只记得他夸我聪颖。”
看他傻笑的样子,可一点儿都不聪颖。
我正欲收回视线,心里头却突然冒着一个想法。
这想法来的又急又快,叫我心头猛然一跳——阿旭!阿旭的血,阿旭的血有奇效,那日我受伤,他的血滴在我伤口上,次日伤便愈合了。他自己每次几乎丧命,可都能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康复起来。
正如那句话说,老天夺走你一些东西的时候,必会补偿一些……阿旭的神奇复原能力,也许就是对他的补偿。
恰郭老太爷的药里,所用的药引子,就有公鸡血。
若用阿旭的血,代替公鸡血,会不会也有奇效呢?
这是个大胆又冒险的想法,我心砰砰跳的很快,盯着他的视线也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
阿旭被我看的不自在,挠头忐忑看我,“小姐……咋了?”
我心跳隆隆,绷不住嘴角上翘,“没事,你想救他吗?”
阿旭看了看床上的老人家,绷着脸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想。”他闷声说。
“若是你得受疼呢?”
“阿旭……不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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