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傻,这话岂能乱说?我冲他摆摆手,心里兵荒马乱。
等太子继位,师父会忠于太子?那太子得能继位才行呢!
说起来,挑唆三皇子与六皇子起了造反之心,我在这中间也是“功不可没”呢。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冷汗涔涔……可那会儿我根本不知道,师父他挑唆几位皇子不和,是要掀起魏国内乱。
我一个小女子,哪里能高瞻远瞩看的那么透彻。
倘若不是香雪告诉我师父的目的,如今我还被蒙在鼓里,期待着阮诗晴跟着太子一起倒台呢。
阮诗晴倒台事小,藩王起兵,攻打京都才事大……我没有经历过战乱,但听说书人、以及在书上看过的,也知道打仗的时候,是及其可怖的。人命就像草芥一般,血流成河浮尸千里,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我抖了一抖,一种深深的罪恶感,将我笼罩。
这夜,我在众人都睡下以后,又披衣起来。点了一盏灯,轻手轻脚的来到桌案边。
铺开了一张信纸,我又竖着耳朵往外听了听,外头安静,连虫鸣鸟语都不闻了。
我提笔蘸墨,悄悄的给外祖父写了一封信。
惟恐这信落入旁人手中,在信里不敢说的那么明白。我只暗示的问外祖父,朝中是不是起了纷争,局面会变成怎样?最后,我请外祖父悄悄的来华严寺,见我一面。
信上不方便写的事情,当面就好说了。
外祖父年长博学,我看不透的的事情,他老人家定能看穿吧?
我不想坐以待毙,又不知该往哪儿使劲儿,总得请教比我高明的人。
写好了信,如何把信送给外祖父又叫我犯了愁。
华严寺里有照顾我们起居的人,那都是师父派来的。也有天天往我们这厢房送斋饭的和尚,他们本就是寺里的人。
我几番犹豫,叫住了那个叫永信的小和尚。
“施主有事?”小和尚微微施礼,我与他聊过许久,还朝他打听官道,以及宛城和樊城。我们已是比较熟悉了。
“不知咱们寺里,平日里可有人下山?”我小声问。
永信点了点头,“寺里自己种的粮食并不够吃,除却施主的供奉,每月初一十五,都有师傅下山去化缘。”
“平日呢?”我不想等初一、十五了。
“平日挑水,练功,也下山,不过不是去镇上,更不去京都方向。施主是要托人买什么东西吗?”永信抓了抓他光溜溜的脑袋,“平日也有下山的师傅,但这个没准儿,乃是看住持的安排。”
“哦,”我点了点头,并不放心,“多谢你了。”
永信道了阿弥陀佛便离开了。
我没有把信给出去。
哪知到了第二天早上,永信高高兴兴的来找我,“主持叫弟子今日去化缘,弟子记得施主有东西要买?”
永信一向热心,且他年纪不大,看起来心性单纯。
我左思右想,还是把信交给了他,“不是要买东西,是这封信,交给我的外祖杨家,杨老太爷亲启。”
永信接过信,连看都未曾看一眼,就放入了怀中。问了我杨府怎么走以后,他便转身离开。
把信交给旁人,我不放心,但永信我还是信得过的。
从华严寺到京都不近。不过这些和尚们练出来的,脚程很快,去京都晨起出发,太阳落山之时,恰能赶在城门锁闭以前入城。
最迟第二天早上,外祖父就该收到我的信了。
外祖父对我感情很深,这自然是因为我的母亲。他见到我的信,如若没有旁的要紧事,必然会在当天赶来看我。
我极力平复着自己心头的躁动,安静等待着。
次日傍晚时候,还未见外祖父前来。我等着他来指点我,告诉我该如何利用自己在师父心中那点儿位置,来左右大局呢……
哪知我到底是没等来外祖父,却等来了师父。
师父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我也已经躺下了,风吹动扇窗,吱呀一声响。我迷迷糊糊的往窗口瞧了一眼,没瞧见人影,目光掠过门前时,却是赫然吓了一跳。
门口依稀有月光的地方,竟活生生站了一个人!
吓得我立即去摸枕头底下藏着的针。
“是我。”他朝前走了两步,我才看清楚他的身形。
“师父?”我揉了揉眼,“你怎么来了?”
他轻轻一笑,却没理会我的问题。他走到床边脱去了鞋袜外衣,掀开被子就钻了进来。
他身体温热,被窝里立时暖烘烘的。
我却禁不住抖了一下,“师父,这里可是佛门清净之地……”
“听说,你在这里睡的很好?”他低声问道。
“呃……还行,许是母上大人心愿了了,就不托梦吓唬我了。”我胡诌道。
“谁家母亲会托梦吓唬女儿?还真是……亲生的。”师父嗤笑一声,“既心愿已了,这就跟我回府去吧。也好过你在这里,整日吃斋。”
“我……师父,我打算再小住几日,这才刚来没几日……”我推了推他靠得太近的胸膛,可惜没推动。
“若是思念京都的亲眷,不如回去住,还能与亲朋好友相互往来。若实在想吃斋念佛,”师父哼笑,似乎并不相信我有这份儿心,“可以专门给你辟出一个院子,请一个菩萨,再请一位高僧供奉着。”
我赶紧摇头,“那倒不必了,师父又不信这个。师父懂得丹药阵型,虽算不得道士,却也是和佛家不一样的,冲突了不好。叫京都的人看到了,说了闲话也对师父不利。”
他的面具反射着些许的月光,看起来冰冷冷的。
我不由自主的伸手,想要掀开他的面具。待我手指触到冰冷的面具时,我忽的想起他的名字来,安罗迦。他不是我师父,不是楼萧然,安罗迦这个名字听起来满满都是异族的风味,一点儿都不亲切……
我忽然有些不敢了,不敢掀开他的面具,与他直面相对。
正要缩手回来,我的手却猛然被他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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