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依言去准备。
阿旭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我坐下读书,他就坐在一旁看着我发呆。
我起身吃茶,他就蹲在一旁学我的样子……可惜上好的龙井被他一口喷了出来,他吐着舌头嫌苦。又往茶汤里加了好些的细砂糖。这才眯着眼睛,吃了一大碗。
下晌我给他行了针,他看起来精神抖擞,一直到晚间都没有半分困倦疲惫之意。
即便晚膳晚了一些,他也没有急躁,反倒比先前有耐心的多。
他独坐一张食案,与我同一屋子用饭。待晚饭用毕,我就下了逐客令,“西厢那件屋子,就是你的房间了,日后你就住在那里,这院子里你可以自由的活动,但是如果出去,就必要与我商量。”
我说的极慢,一字一句惟恐他听不懂。
我已经极尽所能的清楚表达了,可阿旭仍旧是一脸憨傻的看着我笑……也真是让人无奈。
“你,去,那屋,睡觉!”这样够明白了吧?
他看着我,“嘿嘿,嘿嘿。”只是笑。
我抬手扶额,长长叹出一口气来……我究竟为什么要答应郭大夫人?为什么要见钱眼开,给自己领回这么一个大麻烦来?
“去!睡觉!”我起身来到门口,抬手朝外指着他的屋子,“不然,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我声色俱厉,不知阿旭是终于听懂了,还是看我生气了。
这才慢慢吞吞的从食案后头站起来,摸摸鼻子,偷眼看我。
“快去!”我又说了一遍。
他那么长的腿,却一小步一小步蜗牛一般挪到门口,一只脚已经跨到门外了,且还不甘心的看我。
我扭过脸不与他对视。
他口中发出小兽一般“嗷唔”的声响,也不知是要表达什么。
见我始终不理他,他这才耷拉着脑袋,去了西厢给他准备的房间。其实离着我的屋子并不远,拿他的步子来说,也就十多步的距离,有必要表现的这么伤感么?
“婢子看呐,他怕不是把小姐当娘亲了吧?”绿萝揶揄笑道。
她说的小声,我耳朵尖听见了,回头狠狠看她一眼,“我有那么老么!”
绿萝噗嗤笑出声来,见我瞪她,赶紧低头退走。
起起落落这么一整日,真是心都要操碎了。
夜深人静,终于可以好好安歇了。
我只觉才刚闭上眼睛,还没好好睡上一大觉,却听闻外头隐约已经传来鸡叫声。
是谁说“长夜漫漫”真是骗人!夜是如此之短……
“哎呦!妈呀!”
一声刺耳的惊叫,彻底把我吓醒。
我忽的从床上坐起来,熹微的晨光已经伴着清风,从半开的窗户里透了进来。
惊叫声似乎就在我的门口?
我来不及穿衣穿鞋,披上一件深衣,赤脚来到门口。一天天的,就不能让人省一会儿心,睡个安生觉吗?
吱呀,我伸手拉开门。
门外的情形,叫我很是一愣,有好一阵子我都没弄清楚状况。
“你、他、你们怎么在这儿?”我愣愣的看着绿萝,以及浑身湿淋淋的趴在地上的阿旭。
“婢子晨起打了水,预备放在门口,待小姐起了好给小姐洗脸的……”绿萝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地上的阿旭,“天光不亮,婢子也没留意地上躺着个人……就绊了一跤。”
我看着滚到廊外的黄铜盆,恍惚明白过来。
我不不由皱眉蹲下身子,“阿旭,昨晚……你就睡在这里?一直睡在我门口?”
他睁着一双溜圆纯澈的眼睛,眸光亮晶晶的看着我。
我摸了摸他身子底下的水墨石地面,地面温热带着暖久了的体温……阿旭身上却笼罩着一层寒气。
“你虽身体健硕,却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外头夜寒,寒邪很容易入侵。我正在绞尽脑汁竭尽所能的给你治病,你却一点儿不知爱惜自己!不是白费了我的心意吗?”我语气严厉的说道。
他似是听懂了,竟伸手帮我拉了拉衣裳,紧了紧领口。
可他头上身上还在湿哒哒的往地上滴水。
看他这样子……我不由皱眉叹气,“你回去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爽的衣裳……然后我再跟你说别的吧。”
见我不再责骂,阿旭麻利的从地上起来,笑嘻嘻的回了西厢。
我一拍脑门儿猛然想起,“府上还没有合适他的浴桶吧?”
绿萝怔了一下,站直了说,“婢子去想办法!”
她扔下黄铜盆急匆匆走了,待我再打了个盹儿醒来的时候,阿旭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头发也熏干了,挽了利落的发髻,整个人看着都精致了不少。
“傻大个儿,小姐还没用饭,你要是愿意,去把小厨房后头的柴给劈了。”绿萝竟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听得很是一愣。
阿旭却嘿嘿一笑,扭头就去了。
这……这是……我几乎惊掉了眼眶。
绿萝嘻嘻一笑,“婢子发现,其实傻大个儿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可怕,他人还挺好的,就是长得太结实了。既有这么一身的力气,何不给他找些活儿干,好叫他的力气有地方使呢?若是憋着多难受?”
嗯?我倒从么这么想过,绿萝不知道阿旭的身份,我却是把他当做郭家大少爷的。我自然不会叫堂堂郭家的少爷,去干劈柴挑水的活儿……可从医理上讲,绿萝说的也有道理,阿旭体内有力,这礼就是阳气,是旺火之气,只憋着,不叫力气使出来,没有运化升华,是对身体不好的。
我点点头,“你们能相处的好,真是再好不过了。”
用罢早饭,我正欲叫阿旭回来,再给他行针一次。
不料管家却沉着脸,来寻我了。他鲜少亲自来我这院儿,且还是眼角嘴角都往下耷拉的表情。
他挺喜欢笑的,今日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
“管家可是有什么要事……”
“六皇子提亲了!”
他话音落地,屋子里霎时一静。
不知是因为太安静了,还是有那么一个瞬间,我耳朵里是听不到声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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