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大老爷与夫人对视一眼,两人似乎很难做出决断。我眼尖的瞧见郭大老爷的拳头都在袖管里钻紧了,紧得指节发白。
“去吧!”郭大夫人压低了声音,缓缓点头。
郭大老爷却还在犹豫。屋里人还未做出决断之时,外头却有笑声传来。
“听说是六皇子来了,直接往这院儿来了吗?”一声朗笑,可看出说话这人在郭家的地位不低。
丫鬟掀起纱帘,一身绫罗明媚照人的竟然是郭碧玉的母亲,郭二夫人。
六皇子没起身,甚至没往她身上看。
郭二夫人飞快的瞟了一眼六皇子后,灼灼的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阮小姐也在呀?”
这话可就没了先前朗笑的那股子高兴劲儿了,倒有些咬牙切齿。我总觉得,她像是想要扑上来咬我一口似得。
“郭二夫人。”我冲她笑了笑,并未起身行礼。
她没有品阶,我可是行走御前的人,她不与我客气,那我也没必要与她虚与委蛇。
“阮小姐大驾光临,又有何指教呀?上次是说我没管教好女儿,这次……”她说着话回头看了眼郭大老爷及夫人,“是我家长房里的谁,又得罪了你吗?”
我不想在郭家长房面前开口讽刺她,那会显得我和她是一个等次的人,任凭她句句带刺儿,我只垂着眼睛,看长袍上的暗纹不说话。
“我家长房的孩子,那是个个有出息,就说成阳吧……”郭二夫人这矛头也不知究竟是朝里还是朝外的。
我尚且坐得住,郭大夫人却坐不住了,她豁然起身,嘴唇都有些发白,“还请阮小姐给看看,不吝医治。”
“叫她干什么?看谁?大嫂你是病急乱投医逢庙就烧香吧你!急疯了?”郭二夫人明显知道她说的是谁,一把拉住郭大夫人的衣袖。
这么一反对,一拉扯……我反而更加好奇了。这郭家人口众多,好几房住在一起,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郭大夫人扒拉开她的手,“我心里有数,弟媳你别劝了。阮小姐这边请。”
“大嫂!你可想清楚了,别到时候害了一家人!”郭二夫人嚷道。
“住口!”郭大老爷闻言怒了,抬手指着郭二夫人的鼻子,“二弟呢?我要问问他,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竟叫你说出这话来?”
郭二夫人却不怕,帕子一甩,冷哼一声,“他怎么想我不知道,我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说话还用谁教我不成?诶,六皇子别走啊,那腌臜地方她们要去就叫她们去,您别跟着……”
六皇子却已经出了小花厅,跟在郭大夫人与我的身后,缓步走着。
我终于明白郭碧玉的性格是随了谁了。上次郭二夫人在我面前隐忍,看来是碍着那是郭老太爷的院子,怕嚷嚷起来叫老太爷听见。这次显露的才是她的本性吧?
难怪人说,娶妻要娶贤,不然还真是耽误下一代……
我正风马牛不相及的胡思乱想着,却忽觉眼前的光线一暗。郭大夫人领我们走上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路两边的树硕大硕大的,几乎遮天蔽日,这午后的光景,竟暗的跟晚上似得。
走着走着,前头竟到了一处假山前,假山堵了路,前头走不通了。
我正怀疑郭大夫人是不是癔症了?在自己家里也能走错路?
却见她上前在假山上摸索,不知按动了什么机括,假山喀嚓喀嚓响过之后,竟在山体上出现了一道中空的石门。
郭夫人弯身进了石门,我有些犹豫,但身后的六皇子推了我一把,硬把我推进石门。
初入窄仄,越走越宽,渐渐能直起身子来。假山不甚大,几十步便豁然开朗,洞外又是一番景致。
我正左顾右盼,打量地形,却猛地听闻有呼呼风声,像是什么庞然大悟正朝我们急速奔来带起的风。
我摸着袖中金针捏在指间的同时,六皇子已经飞起一脚朝一旁踹去。
郭大夫人吓得大惊失色,捂着心口惊叫道,“不要……”
六皇子这一脚也着实太重了,若是踹在我身上,只怕能把我踹出假山去。
可只听闷闷一声响。
待我和郭夫人飞快的回头之时,却见六皇子的脚被抱住,接着一掀——六皇子被掀飞出去!
他旋身站稳,落地的姿势不算狼狈。但能接住他那一脚,且还能把他整个掀飞的人……也是太叫人惊奇了,我还从未听说过平城有这号人物!
我惊愕的朝掀飞六皇子的人看去……不,这不是人!
我踉跄倒退了一步,我明白桂荣所描述的了……我也能明白为何当初惊鸿会伤成那个样子,桂荣为何会吓得面无人色了。眼前这……这东西,一身黑亮密集的毛发,形态如参天古木一般粗壮……可能有些夸张了,但真的是又高又壮,连身高腿长的六皇子看他,也得仰着头。
它抬脚走近,我只觉连地都在颤。
“别伤害它!”郭大夫人猛地张开手臂……我以为她要挡在我面前,或是挡在六皇子面前,以保护我们这两位贵客……哪里知道,她竟是挡在那东西前头,双目微红的瞪着我俩!好像我俩能把那妖怪给吃了似得……
我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脑子里分明有一根清晰的线,可我就是抓不住线头,捋不清思路。
仓惶错愕之间,只见“那东西”猛地拨拉开大夫人,它没用多大力气,大夫人却跌倒在地。
它没理会保护它的大夫人,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我奔来。
我踉跄倒退的同时,亮出手上的几根金针……只是扎哪儿啊?它的体态比人高壮威猛,又一身的长毛,虽然也是像人一般直立行走……可他的穴位和人一样吗?就算一样,我也够不着啊……
它的速度太快,尽管我的犹豫不过是眨眼功夫,可眨眼间,它已经到了我面前。
“阿瑜——”六皇子喊着我的名字,竟微微破了音,透着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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