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的要往后退,他却抬手落在我肩头,伏在我耳边低声道,“我去见阿娘,你我联系不便,阿娘会替我出面。”
说完,他就放开我,转身离开。
他说阿娘,那一定不是指正宫的皇后娘娘,而是说他生母李夫人。
我“嘶”了一声,有些牙疼。李夫人的人品性情,能靠得住吗?
我心里有些没底,但是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余下的就是看老天成不成就了。
杏树林四下静悄悄的,只有阳光透过枝叶,在窥伺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我深吸了口气,往圣上的御书房行去。
圣上还在御书房里,大臣们已经离开,也不知他在用功做什么?
原以为我穿着男装,顶得是师父的角色,能被放进去呢。没曾想,这里规矩大,能照拂我的大总管又不在,我被拦在了殿外,也无人替我通传求情。
我只好恭敬在殿外候着,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腿都站麻了,圣上才从里头出来。
“瑾瑜?”圣上见我,微微一愣。
他左右看了看,不知是不是在想念日日伺候他身边的大总管?
半晌,他什么都没说,领着我等一行人,回了他休憩的寝殿。他说疲累了,叫我给他点穴按摩。
大总管的干儿子,一直在殿外探头探脑,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转了一圈又一圈。我知道他是在等我,想问问我,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能不能把他干爹给救出来。
这会儿我心里也没底呢,叫我怎么去面对他?拿什么话回答他呢?
索性我就一直避在殿中,慢腾腾的给圣上点穴放松,后来还行了一套针法。
圣上脸上的疲色渐渐消散,人也放松的睡过去了,安静的殿里,响起圣上绵长的鼾声。
大总管的干儿子探头在殿门口,连连向我挥手,叫我出去。我叹了口气,这会儿是无法再避着他了,收拾好针匣,我举步退出殿外。
我与他都很焦灼,可彼此还未开口,忽见一个小太监提着个食盒,急匆匆的往这儿跑来。
大总管的干儿子立即紧紧的闭上嘴。
那内宫里来的小太监左右看了看,跑到我面前,小声询问,“这位可是阮小姐?国师大人的徒弟?”
我心生警惕,迟缓点头,“是我不错。”
他惊喜一笑,奉上食盒,“这是李夫人赐给您的,慰劳您辛苦,还请收下。”
我看着他提的食盒,犹豫没有接。
“您快收着呀,东西虽不贵重,却是李夫人一片心意,是朝华宫的小厨房做的,用料食材都新鲜着呢!”小太监笑眯眯说道。
李夫人一上来就送我吃食,还是她小厨房做的,我怎么敢收?东西不能乱吃这道理,我在阮家就明白了好不!
大总管的儿子,却偷偷拿手指捅了捅我,给我使眼色,叫我接过来。
我脸上扯出一个假笑,“我这儿侍奉着圣上,不能亲自去向李夫人谢恩,烦请内侍替我谢过夫人恩典。”
我稽首行礼,这才接过食盒。
小太监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还不忘叮嘱我一句,“细细品呀,食材用料,都是极其精致的好东西!”
宫里的东西,哪有不精致的?还用他再多嘴叮嘱这一遍?
小太监告退离开。大总管的干儿子急不可待的打开食盒,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的给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真的就是一盘子水晶蟹饺?”
他狐疑的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
“小姐吃一口看看?”他把食盒推到我面前。
我立时面色紧绷,谨慎的摇头。
“不会有事的,谁下毒也不能用这么明显的法子,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吃一口!”他拿出食盒里的银筷子,塞到我手中。
我只好硬着头皮,夹起水晶蟹饺,细看了看,又嗅了嗅,凭我敏锐的六觉判断……应该没毒。
我忐忑的把饺子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嘿,还真好吃。蟹黄的鲜香,裹在透明的饺子皮里,这么一口咬下去,满嘴流香!从晨起到现在,我似乎都忘了吃东西,先前一直紧绷着神经,到忘了自己的五脏庙,这会儿肚子里的馋虫全被勾起来了。
一个接一个,眼看一大盘子水晶蟹饺全都进了我的肚子,猛地,有什么东西咯了我的牙。
小太监一直盯着我,见我神色一变,他立时呼吸一紧,“怎么?”
我从嘴里拿出一个用薄薄的金纸裹着的小团子,“牙都咯掉了!”
他忙接过那小团子,竟也不嫌弃那上头还沾着我的口水饭渣……他小心翼翼展开金纸,里头是一张纸团。
小太监迟疑片刻,恭敬的把纸团递给了我,示意我亲自打开。
我皱起眉头,只觉刚才吃下去的蟹饺都在我胃里争相翻腾……展开纸条,一行工整的隶书,“如果你能拦着圣上今晚不去见冯皇后,我便替你救出大总管。”
这还带谈条件的……内宫女人争宠都争到这份儿上了?连见皇后都不行?
我正要唏嘘感叹,转念一想,立时明白过来。圣上被乙浑逼迫,这会儿去见皇后,极有可能是想借皇后的外戚,打击乙浑。那么皇后的外戚,就会趁机得势……李夫人再想帮着三皇子夺权,就难了。
想通了这些,我把字条交给小太监,“内侍你瞧……”
“小人方全。”小太监躬身说道,“您一口一个内侍,叫的小人心慌。”
小太监笑起来,倒有些青涩可爱,方全的“全”字,也不知是他在家里的名字,还是入宫后起的名字?
我没多问,只说叫他看字条。
方全眉头一皱,“这也有试探之意呀?”
“嗯?”
“李夫人这不是想看看您在圣上面前,到底顶多大事儿么?按祖宗规制,今晚就是皇后侍寝的时间。你若是连这都能拦住,可见您如今在圣上面前,是这个。”方全比划了一下大拇指。
他说这层意思,我倒是没想到,李夫人想的可真是周密呀……
我不由皱起眉头,“方全,你也帮我想想对策。李夫人她会不会是诳我?她真有办法救出你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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