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六皇子把他的“天赋异禀”传染给我几分,我下车入宫时,只觉屁股都没有先前那么疼了。
圣上在寝殿的前殿坐榻上歇息,殿中燃着矜贵的香,香气缭绕,金碧辉煌的殿宇都朦胧不真实起来。
“瑾瑜来了,来。”圣上似乎掀了掀眼皮,又似乎只是闭着眼睛冲我招手。
我躬身上前,却敏锐的发觉,他的精神远不如师父还在的时候那么好。
“给朕按按,就像以前那样。”他说话时,透着虚弱疲惫。
我不禁暗暗心惊……圣上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事儿啊!几位皇子卯足了劲儿在明争暗斗,乙浑等武将权臣,也都没闲着。
人人都在谋算之时,我师父却倒下了,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圣上他身体康健的撑到我师父回来!
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捋顺了思路,我更不敢大意。
集中精神,我想把师父交给我的本事使出来十成十!师父说过,点穴针灸的手法,是直接刺激肌理,起效非常快的。
我不敢分心,一直细细的观察圣上的反应,表情变化,呼吸节奏……一面观察,一面根据他的细微变化调整我的手法。
一套点穴按摩,须得一炷香的功夫。
两套下来,加之中间的休整,刚好半个时辰。
我不紧不慢的进行着,谁知半个时辰不到,大太监却忽的进殿来催我走!
“快,快!从后门离开!”
圣上刚刚睡着,他拽着我的衣服把我提起来,力气大的惊人。
“干什么呀?大总管,这一套手法还没进行完呢!”
“下次下次……”
“什么叫下次,你懂不懂,诶……”
他不由分说,把我连拖带拽的弄到殿宇后门。早有宫人候在这里,大太监方德贤把我往外一推,连个解释都没给,“赶紧送她出宫!快!”
催命似得。
殿外候着的宫人,一点儿不马虎,两人架着我,脚步如飞。
我脚程慢,跟不上他们,后来直接被他们架空,脚不沾地的离开圣上寝殿。
宫里的路是四通八达的,走一段就有岔路,他们七拐八拐的,走了一条没撞见什么人的路,直接把我送到了西南宫门。
这里停着一辆朴实无华的小马车,看起来精悍结识。
我不忙蹬车,满腹疑惑的问,“为何大总管要这么着急送我走?不是叫我来给圣上行针点穴调理经脉吗?我这都还没理完呢!”
两个宫人为难的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极小声的说,“乙大将军过来了,所以……”
他闭上了嘴,咽下了余下的话。
我心里惊涛骇浪,这几日的功夫,乙浑已经控制了内宫吗?倘若圣上都在他控制,而身不由己……离他逼宫,还有多久了?
我恍恍惚惚登上这辆小马车,骤然意识到,在我忙着和香雪争那鸡毛蒜皮的事儿时,朝堂可能都要变天了!
我心里一沉,探头小声对赶车的宫人道,“劳驾,能不能先送我去一趟六皇子府邸?”
赶车的宫人很是愣了一下,许是没想到我去见皇子,竟也不避讳他。
他没做声,却是拽着缰绳,调转了车马的方向。
我舒了口气,趴在软软的枕囊上叹息。
六皇子约我来的,自然已经交代好了门房,我乘坐的车马在门口没受盘问,就被放了进去。
待马车在二门处停下时,我听到赶车的宫人,惊讶的“咦”了一声。我还在奇怪,他为何发出感叹,等我出了车厢,瞧见等在影壁外头的人,我也是猛然一惊,不由狐疑的瞪大了眼睛。
宫人赶紧伸手扶我下车,小声在我耳边说道,“奴才就在这里等着阮小姐,也好送您回国师府。”
我点点头,道了谢,“有劳了,我不会耽搁太久。”
“无妨无妨……”宫人恭敬得很。
我抬眼看着那似乎是早已等在此处的人,心怀激动的上前见礼,“老先生,小女子这厢有礼。”
等我的不是旁人,乃是那日在圣上殿中,为我师父看诊,须发花白的老人家。
他这会儿竟在六皇子府中……六皇子约我来,其实就是为了让我见他吗?那他一早怎的不说实话,还说是上药……让我想歪了!
“阮小姐客气,里面请吧。”老先生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目光和煦,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显得凌厉。
是他说,我师父须得闭关静养。也是他说,我师父曾经元神被打散……他似乎对国师有诸多了解。即便他不找我,若我得了机会,也是想要好好见见他的,今日真是个好机会。
我心里盘算着,待会儿都要问他什么问题,从哪儿开始询问比较好。
我的小算盘还没打好,他却猛然在回廊间停下脚步,询问我道,“国师曾经献给圣上的丹药,你手里还有么?”
“什么?”我被问的愣住,一时呆呆的看着他,像是没听懂似得。
他无奈的抿了抿嘴,眼中带着怀疑,估摸他在想……国师为什么会收了我这么蠢的徒弟吧?
我赶紧打起精神,“没有。”
“一颗都没有?”老先生语调微扬。
“一颗都没有,”我重重的点头,“师父只教我行医诊脉,针灸理穴,至于丹药,他从没有教过我,也没叫我接触过那些。”
我说的真诚。
老先生嗯了一声,摸着花白的胡子,缓缓点头。
我瞧见他眼中忧虑,想到今日在宫中遇到的这些事儿,不由询问他,“老先生要丹药,可是与圣上有关?我瞧圣上今日精神不太好,可我还未给圣上行完一套的点穴手法,就被遣离开……莫非……圣上已经受制于人了吗?”
最后一句话,我问的极小声,这话可不敢大张旗鼓的说,闹不好是要赔上性命的。
老先生的双眸却是突然迸射出光芒,整张脸都格外有神采的看着我,“你也看出来了?既然你能看出来,必定是真心实意关切圣上,虽为女儿身,却也是心系朝堂的有志之士吧!”
这话过誉了,我不过是看不惯乙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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