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谋心乱皇都阮瑾瑜楼萧然》第69章 .夜生微澜

    国师却仍旧是淡淡的,一袭白衣更显得他淡薄。
    “走了。”公主放下车窗帘子,宽大的车架慢吞吞离了国师府。
    我蹭到国师身边,“师父,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他低头看看我的衣服,轻轻嗅了嗅,眼眸微凝,似有些嫌弃,“庸脂俗粉。”
    说完,他转身离开,衣袂蹁跹。
    我愣在原地,低头看自己,正裹着我的,是一件颜色艳丽的深衣,不知是哪个窑姐儿的。在窑姐儿的屋子里熏的久了,我也染了一身的香粉气。
    他说我庸脂俗粉……其实不是说我,是说那未曾谋面的窑姐儿吧?
    可不知为何,我眼前出现的却是西城公主高贵的面庞,尊荣的气质……和西城公主一比,我连庸脂俗粉都算不上吧?
    自尊心有时候是个孱弱又没用的东西,在不恰当的时候,它会猛的一疼,让人变得敏感又脆弱。
    公主一番话像一根刺,深深的扎在我脑仁深处。被那根刺提醒着,我分外刻苦的背着国师给我的穴位小册子,似乎只要背熟了他教我的东西,我就不会给他添麻烦,不会在外给他丢脸抹黑。
    三日的光景,我未曾出门,甚至没有离开所住这院子,愣是将小书册背的滚瓜烂熟。
    等待着国师来考教的段时间,我也渐渐想通了许多。想通的表姐的不争,也想通了阿娘当年的服从……也许我们都在极力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只是结果从来无人能料。对错真正的标准,永远都在个人心中,而不是来自旁人的评判。
    第三日夜里,已经很晚了,我以为国师忘了他说要考我的事儿,吹熄了灯,已经躺下了。
    却猛地听闻敲门声。
    我披衣起身开门,他披着月光站在门廊下,半边脸沐浴在月的银辉之下,皎白生光。
    “国师大人,这么晚了……”
    “书背的怎样?”
    他开门见山,清冷的语气冲散了夜晚的暧昧。
    我清了清嗓子,“回师父,已经背熟了。”
    他呵的笑了一声,迈步进门,我正欲后退,他却伸手戳在我肩头,“这里是什么穴?”
    我张嘴便答。
    他又以指尖戳了几个地方,甚至在我手背及胳膊上推拿了几下。
    我对答如流,以为他会满意。
    他收回手去,却是一身清冷之气的看着我,“你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我愣了愣,不对劲儿?
    这会儿才留心自己身上的酸麻之感,起初并不明显,现在静下心来,发觉四肢百骸之间都微微的麻了起来。
    我会想他刚刚按过戳过的穴位,以及顺序,心头猛然一惊,“这一番点戳推按,会叫人酸麻无力,直觉麻木,如服食麻沸散。”
    国师冷笑一声,“倘若我用的不是手指,而是银针呢?”
    我吸了口气,小声答道,“那徒儿这会儿已经丧失行为能力,躺倒任人摆布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什么时候能记住?”他冷声问我,声音寒如此刻月光。
    “你是我师父,所以我才没有防备……”我小声辩解。
    他却猛地攥住我的衣领,“你凭什么信任我,我不是打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是利用你么?”
    我离他甚近,终于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看到了他眼中略红。
    “师父,你,你喝醉了……”
    他的酒气盖过了原本的松木清香,让他此刻显得有些骇人。
    但他许是酒量好,并未失控,他猛的松手,轻推了我一把,推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书背的不错,人却太蠢了,我怎么收了你这么蠢的徒弟?”
    他按着额头笑了一声,像来时那般突然的离开了。
    我望着被他拉开,在夜风里吱呀轻晃的门,望着院子里月光投下的婆娑树影,一时心里不忿极了。
    一再被人说蠢,加之那日公主的话,叫我那没用的自尊心膨胀到极限。
    这夜我辗转未眠,有股子不服的冲动鼓动着,我立志一定要叫他、叫她们刮目相看!
    “惊鸿,国师府定然有许多藏书吧,关于医药的,或是别的,不拘什么书。”我用罢了早饭,就在家仆的指引下,寻到惊鸿。
    他正在练剑,满身大汗,额上细密的汗珠,映着阳光,分外耀眼。
    “我想去看看书,若是师父他‘老人家’允许的话。”我笑说。
    惊鸿噗的笑出声,他抬手抹了把汗,拉过我的手写道,“怎么突然要看书,还不拘什么书?”
    我抿了抿嘴,憋了好一阵子,才开口,“古人不是说,读书使人明智,你们都说我蠢,我总得让自己变得聪明些,才好不拖累你们。吴下阿蒙尚能叫人‘士别三日刮目相待’,我多少也能聪明些吧?”
    惊鸿咧嘴大笑起来,汗珠顺着他脸上笑出的褶子滚滚而落。
    我绷着脸,有些被嘲笑后的窘迫。
    惊鸿斜睨了我一眼,晃了晃手指。
    我以为他说,不能带我去书房。没曾想,他领我到了国师的书房院中,并推开了上下两层的藏书阁,却拉过我的手掌,在我掌心写道,“你便是看完了这里所有的书,依旧……”
    他撇撇嘴,露出怜悯之色。好似我天生愚蠢,书也救不了我。
    我彻底被激怒了,伸手把瘦高的他推出门外,“别瞧不起人!”
    打这天起,我就扎根在了藏书阁。立志要读尽这里所有的书。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却发觉,书里的东西可比黄金屋、颜如玉厉害多了。特别是国师的藏书阁,有许多的医书,从浅显的,到深奥的。如今纸贵,一书难求,寒门学子都是替人抄书以学习。
    国师藏书阁里的书,也大都是手抄本,许是他亲自抄写,字体如人,透着清冷孤高。
    我如打了鸡血,如久旱逢甘霖般渴求着书里的东西,我看医书,力求能一字不差倒背如流。看针灸穴位之书,拿了银簪在自己身上针刺慢捻,练习手法。
    也不止看医书,藏书阁里的书类别丰富,国师看起来闲雅文质,却也收藏有兵法。且许多兵法书都被翻的很久了,书的侧边还写着许多心得,他自己的见解。
    读他的字,就像是重新认识了他的人。且不是从表面认识,而是从内里,从深处去认识他。
    我愈发喜欢他的藏书阁。
    我爹为了装点门面,也在书房里弄了个大大的书架,顶着屋顶那么高,里头放了许多名家典籍。
    可他从不许我触碰,他自己也很少读,真的只是为了装点而已。
    国师却不是,他的批注,他在书上画的标记,往往能叫我读过之后,耳目一新,对是懂非懂的原作有了新一层的理解。
    我如饥似渴的狼吞虎咽着,国师府并没有什么人管我,惊鸿也不怎么理我。宽松的坏境,让我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我甚至在藏书阁里打起了地铺,连夜里都睡在这里。
    如此,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第一眼,就能看书了。
    若是夜里有什么心得,有什么领会,也能立时爬起来,记录下自己的灵感顿悟。
    一日三餐,我都在藏书阁外头的回廊里用,叫小厮送来,我匆匆吃过,转身仍旧回来读书。
    我正如痴如醉,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天夜里,却发生了一件叫人尴尬不已的事情。
    正是夜深人静时,我阖目睡下,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想着适才背过的穴位手法,在脑子里演练着该怎么捏针,怎么捻入穴位之中。
    我那来路莫名,也不知靠不靠谱的记忆,在这时候帮了大忙,好似我曾在人的身上亲自试验过,如今脑中演练,十分顺畅。
    在演练中我进入梦乡,梦里还在替人扎针。
    却有人猛地将我一绊,哎呦一声,一个重物压在我身上。
    一股熟悉的松木香气扑面而来,我半梦半醒,点着他肩头穴位便按了下去,口中还喃喃着,“不容,承满,梁门……”
    我手顺着口中道出的穴位,从他的肩头往下,胸口、肋下、丹田……再往下就是会阴了。
    他猛然一僵,在我的手按下会阴穴之前,猛地握住我的手腕,“你干什么!”
    他沉声喝问。
    我一个激灵从半睡半醒中惊的醒过神来,低头一看,我的手正在他耻骨之上,离他的宝贝不过一寸之远。伸开手指,就能触碰到。
    “呃……我……”我脸上发烫,硬着头皮反问,“我正在睡觉,师父您半夜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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