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界外传之圣杯传说》红龙之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亡灵（下）

    看着这张告示，乔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告示的用语极为简洁，当前局势比较紧张，但还在可控范围内，如果城内的战斗职业者能够加入城墙的守卫和预警，将会极大地提高抵御亡灵的把握，随后是援引联邦宪法“战时征召条例”的原文。
    乔尼一眼就能确定，它跟上一条出自同一个人，莱顿城治安官泰伦斯·白，措辞委婉克制，却透露着一种不可置疑的坚定和不可拒绝的强硬。
    尽管治安官的用语极为温和，看得出来他是一位坚毅而有担当的人，但战时征召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被判定对战局有很大的帮助，而又不服从征召的话，将会视同逃兵，遭到凡尔特联邦全境通缉，并且向邻近国家提出联合追缉。
    当然，这一条法令只对凡尔特联邦公民有效，四人中就只有乔尼入了籍，也就是说，这条法令偏偏就对他有效。
    乔尼下意识看了西奥多一眼，极为罕见地在他眼中也看到了迟疑。
    “你也是凡尔特籍？”
    “不……”
    西奥多吐出一口气，拖长了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桑科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资深冒险者，这可不像他印象中的冒险者。
    “大胡子你也会服从征召吗？”
    西奥多沉默不语，像是陷入了回忆。
    倒是乔尼回应了桑科。
    “不是户籍的问题，无论如何，我们要离开莱顿城向北，那就势必会正面碰上亡灵。现在亡灵有多少威胁还不清楚，但是我们一旦被拖在这里，要是涅格纳斯进入了北地，那就麻烦了。”
    他们之所以能在这里肆意追击，是得益于凡尔特联邦的独特体制，还有布莱恩·埃里克的支持，要是进了圣卡洛斯帝国，尽管龙魂能提供情报，但交通和补给方面就远没有当前这么方便了。
    “我跟从你的决定。”
    西奥多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乔尼说道。
    乔尼注意到他的措辞，是“跟从”，不是“听从”或者“服从”，就像是一个赌徒面对两个相互冲突的选项，主动放弃了选择，让他人替自己下注。
    桑科也发现气氛似乎有些凝重，有些勉强地笑着说：
    “其实情况也不一定那么严重，也许亡灵不是从北面来的呢？”
    “不，恰恰相反，从当前的情况来看，亡灵正是从北边过来的。”
    西奥多耸了耸肩，又补充道。
    “如果情况已经紧急到需要发布征召令，而南城区又没有大队人马调动，那么正面对敌的区域一定是北城区。”
    乔尼不由得多看了西奥多一眼。
    “我年轻的时候在军队待过一段时间。”
    乔尼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直接握紧了腰上系着的黑剑，转身分开人群。
    “走，我们去城北。”
    .
    形势似乎比想象中更加严峻，南城区之所以还能保持秩序，只能说是这位治安官管理能力极强。
    由于他们一身明显的战斗职业者装束，在去往城北的路上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但是越往北走，气氛就愈发沉重了。
    进入北城区，公民的活动开始受到限制，街道被清空，用来搬运战略物资，时不时有大队的士兵策马疾驰而过。
    治安官的调动能力极为出色，征召令显然不是仓促签发的，因为乔尼看到了好几个接收征召对象的登记点。
    “我们先不登记，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眼底黑潮涌起，乔尼的身影在空气中变得模糊起来，在一般人的眼里，他是直接在视线中消失。
    他打算潜行到北城门去看看。
    范和桑科有自己的隐匿手段，西奥多也应该有自己的办法，所以乔尼没有解释太多准备直接行动。
    然而，他刚刚迈动脚步，一道阴影升起，将四人都罩在里面。
    乔尼并没有紧张，他认出这是范的手段。
    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范此时开口了。
    “这是‘阴影帷幕’，欢迎来到剧场后台！”
    范的声音突兀而激昂，而他本人则对着三人的目光优雅地躬身行礼，让人感到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乔尼目光一凝，这可不像他认识的范。
    他看了一眼西奥多，发现对方也同样疑惑。
    西奥多下意识想要在身上摸索什么东西。
    “别找了，‘赤色掠夺者’的本体在我这里，你用不出来的。”
    范仰起头，让涂满脂粉的小丑面容暴露出来，微笑着提醒道。
    说到“赤色掠夺者”，乔尼想起了之前范用过的赤色长钉状匕首，似乎有着让人恢复清醒的作用，在他们刚出伊修达的时候，范就在西奥多身上用过一次，在遭遇黑豹的那天，西奥多还想用它来对付自己。
    桑科倒是一脸平静，完全没有惊讶的情绪。
    “只是另一个流派的秘法而已，这几天才完全掌握的，可以让我们轻松地避开其他人的视线。”
    范贴心地做了解释。
    在乔尼的心目中，探查情况的优先级更高，他选择性地忽略了范隐含狂热的眼神，带头向北走去。
    街道上来往的士兵、在门窗处偷看外面状况的莱顿城公民，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的痕迹。
    借着“阴影帷幕”的遮蔽，乔尼散去黑雾，仅仅靠一些走位上的技巧，绕开了聚集的人群，来到了莱顿城的北城墙处。
    范的实力似乎有了极大的增长，他带着三人一个“阴影跃迁”，出现在了城墙上一处拐角。
    这里似乎刚结束一场战斗。
    一来到城墙上，乔尼的鼻子里就充斥着一股温热憋闷的复杂气息，让他的胃里一阵翻腾。
    似乎是油脂、汗液被高温蒸发后混合了焦糊和腐臭的味道。
    乔尼屏住呼吸，用黑雾在口鼻前做了个屏障，看着在城墙边上大口呼吸的士兵和被征来协助城防的公民，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桑科居然忍住了没有呕吐，看来这段时间的训练效果不错。
    全副武装的城卫们和便衣的民众步伐匆匆，替换了守在城防弩和油锅前的战友。
    乔尼离开了阴影帷幕，用黑雾罩住自己，混进了他们当中。
    来到油锅前，眼前一片热气缭绕、黑烟翻滚。
    没有搭理在对面弯腰呕吐的队友，乔尼探头向城墙外看去。
    只见北城墙外大约五百米的范围内，全是破碎的尸体，更远处被一个小坡遮挡了视线。
    靠近城墙的两百米范围内，尸体开始成堆，并且明显有烧灼的痕迹，而城墙脚下这一小段距离，完全被一道十几米宽上百米长的火带隔开了。
    所有的尸体都来自野兽，没有人类，这一点让乔尼松了一口气。
    看这个场面，完全就是兽潮入侵的样子，只有被重点照顾的几只大型魔兽露出的光滑肋骨和腐烂大半的躯体证明了入侵者的身份。
    亡灵！
    如果是亡灵的话，预设的很多城防器械确实没什么作用，莱顿城在如今的末法时代又没有邀请一位魔法师常驻的资本，只能用一些笨办法御敌。
    当前了解到的信息远远不够，乔尼在奥斯丁格养成的谨慎习惯在伊修达发挥到了极致，他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乔尼回头做了个等待的手势，毫不意外地看到他们三人也找了一块城墙靠了过去。
    相邻的墙垛边传来了熟悉的盖尔口音，乔尼做出惊喜的样子凑了过去，向那个坐在炮弹箱上的光头男人打探消息，得知他们刚刚熬过去的是这几天最大的一次冲击，刚刚结束半个小时。
    事实上，亡灵的冲击比兽潮要好对付得多，行动缓慢，而且没有主动攻击的意图，但问题在于数量庞大和不怕伤害不知疲倦，一旦成了规模，光靠数量就能对一般的民众造成巨大的伤亡，更不用说恐慌所引发的踩踏事件了。
    仅仅靠光头男子的描述，乔尼还是没有什么概念，他了解到亡灵冲击的时间间隔不定，小股的亡灵几个小时就有一次，而像之前这么大的，这半个月才发生了三次。
    乔尼的运气不错，才过了不到十分钟，远处传来了骚动，有节奏的号角声响起，但并不激烈。
    回到油锅前，控制好柴火，乔尼集中精神朝墙外望去。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开始蠕动，然后缓缓涌过来一片灰白色的浪潮。
    那是一片活动的尸骸，数量并不多，只有稀薄的一片，以常见的野猪、鹿和狼为主，果然像光头男人说的那样行动缓慢，浑浊的眼珠机械地朝着南方，径直推进过来。
    看起来不像是有意识的攻击，倒像是莱顿城出现在了它们的行进路线上，而没有意识的亡灵又不知道转向。
    对付这样的东西，除了来自因蒂斯领的爆炸火炮，就只有火了。
    并不是所有的城都有护城河，很多城市由于降水不多，并没有开掘护城河的条件，陷沟、火带和城防弩是很多城市的常规布置。
    把有限的城防资源用到这种程度，看来这位泰伦斯·白还真是厉害。
    看着亡灵逐渐接近，了解到莱顿城并没有灭城的危机，只是人手不够而已，乔尼终于做出了决定。
    黑雾笼罩全身，在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乔尼对范做了个手势，从城墙上油渍较少的一处纵身跃下。
    来自铜镜的轻身法决运转，他在空中像一只羽毛，被翻腾的热浪冲到了火区之外。
    往前跑出了几里地，与路边树荫中浮现的三人汇合，乔尼皱着眉头看向了那一条灰白色的“河流”。
    那是源源不断往这边赶的野兽亡灵，还在朝着莱顿城的方向前进。
    顺着亡灵的队伍查探了数十里，乔尼终于确认这些亡灵就来自附近的山林，只是受到本能的驱使前往一个方向，并没有发现什么控制中枢。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拔出背上的青绿色细剑“尼德昂纳斯的翼爪”，借着龙魂感应产生的气旋驱散几人身边萦绕的腐臭气息。
    “我们的目标是涅格纳斯，亡灵的事情，等我们讨伐完巨龙再来理会。”
    说完，乔尼又有些迟疑地看向了某一个方向。
    在那里，就在那里，已经不远了。
    只是，祂为什么突然改变路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