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瑾瑜楼萧然》第413章 .心意易变

    不知是不是整理人马，准备马车的动静，惊动了那个女人。
    我们还未走到垂花门，就见她一身出门的打扮，从廊间迎面走了过来。
    我立时停下脚步，有些防备的看着她。
    “出门啊？”她的目光落在我肚子上，“自己吗？”
    “呵，”我笑了一声，左右看了看，“绿萝和玲珑个子太小了，你看不见吗？我堂堂丞相夫人，岂会自己出门？”
    “我的意思是，他不陪你……我可以陪着你么？”她知道我是故意曲解她的话，便放弃了解释。
    我上下打量她一眼，“你出门干什么？”
    “陪着你呀。”她说的理所应当。
    “我不用你陪着，你定是有什么居心吧？”我斜眼看她，表情很是不屑。
    她估摸是习惯了我的夹枪带棒，丝毫不介意道，“若有居心，那就是为了多亲近你，除此以外，没了。”
    绿萝轻轻摇晃我的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如小鹿一般无辜又哀求的看着我。
    我知道她想为这女人求情，想让我也多接触她。
    我不明白这女人除了长的好看以外，还有什么好处？竟能让我的丫鬟都被她迷的神魂颠倒，替她求情。
    或许……我与她多接触，就能更早的解开她的真面目！
    “也好，我也想多‘亲近’你呢，看看你画皮之下，就竟是一张怎样的脸。”我冷嘲道。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一身海青色的襦裙被她穿得出尘如仙的，像是深林里不惹俗世的仙子……不，是妖女！
    马车已经在垂花门外恭候了，我踩着马凳上了头辆大车，她竟又厚颜无耻的跟了上来。
    这自觉劲儿……真是没谁了。
    我再把她撵下去吧，刚刚明明是我说也要“亲近”她的，好像有点儿打自己的脸了。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我闭眼靠在枕囊上假寐。
    马车晃晃荡荡出了楼府，她竟和绿萝聊上了。
    “叫我杨氏，或是雪莹姑姑都成，夫人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她小声与绿萝说道。
    是挺奇怪，玲珑唤我为“夫人”，绿萝也唤她夫人，到底谁是夫人啊？
    “那不如叫杨小姐……啊，也不对哦。”绿萝抓耳挠腮。
    我噗嗤笑出声来，“叫小姐好，她一看就是没出阁的小姐呀，你叫她夫人也不像呢。雪莹姑姑不顺耳，雪莹姐姐倒是像。”
    她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我没出阁，你从哪儿来的？”
    嗬，我这暴脾气！她还真敢跟我提这茬？我没把她踢下马车去！
    “我哪儿来的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少拿这事儿套近乎！”我瞪眼凶她。
    她哼笑一声，好似我是无聊小儿，她是大人，犯不着跟我争执。
    她愈是这般，我愈是生气，真后悔叫她跟着来，我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的吗？
    “当初嫁给阮建清的的时候，我还年幼，那会儿想的也很简单，”她踞坐在羊绒地毯上，头靠着车厢壁，缓缓开口，“觉得他是个有担当，有责任的大男人，值得相敬相爱。且他出身平常，老家在通州也非大富大贵。不过是机缘巧合，在战场上立过功，提拔了京官儿。这样的人最适合我。”
    我不由安静下来，连气也顾不得生，凝眸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曾经这个问题困扰我太久太久了。我一直到今天也想不通，我阿娘名声那么响亮，被坊间的女子敬称“杨先生”，被先皇惦记着，至死方休……且她出身书香门第，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来能？怎么就瞎眼看上我爹了？
    如今有人现身说法，我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恭听。
    “也曾有许多人为我惋惜，说我可以高嫁，便是飞上枝头，做宫里的女人，也必能被捧在手心里……呵，”她笑了笑，“自打我知道我的身世以后，只觉我阿娘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女人，她出身高贵，定然不稀罕这些。那我也用不着稀罕。我阿娘随手一件宝物，都能让几国人打破头的争抢。富裕荣华，与我来说算什么呢？”
    她竟说的让我深以为然，忍不住点头。
    “我只想找一个平常人，甚至于平凡、平庸都没关系。只要他真心待我，我必终生交付，不离不弃。且他平凡，正好可以遮掩宝物的事情，不至于叫人发现……”她长叹一声，“事实证明，我太天真。宝物终究是要惹祸的，并非我想如何就是如何。”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是宝物惹祸……是她本身就是个祸水吧？
    豆蔻年华的她，真是比我过去还要天真，她不知这世上的男人最是贪婪，他们既爱权利富贵，又爱美人……我爹那种人，岂是她的良人、归宿吗？
    能拿她来换权利富贵的时候，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手软……所以昨日我爹愿用辞官换白兰，才会让我那么震惊。
    想来也是讽刺，我笑着说，“你不知道吧？那个拿你换了今日地位官职的男人，昨日跪在楼府，愿用辞官还乡、所有家产，来换白姨娘呢！”
    她表情怔了怔，继而轻笑起来，“嗯，是我看走眼了。或许他当初救我，就是有意为之，我到傻呵呵的感动不已，以至于惹祸上身……”
    “他救你……你是说你溺水被救么？”这事儿我听外祖父说过，我还以为是杨家为了不叫她进宫伺候圣上，所设的局呢，如今看来……倒极有可能是阮建清挖了坑……我心里对那个爹的鄙夷厌恶，更添一层。
    她则脸色淡淡的打开车窗，让清风抚着她的脸，扶乱她的发，她专注的看着窗外的景致，静好的像一副不会随岁月苍老的画。
    我不由得把她昨日今日所说的一切串联在一起，然后莫名的有些信了。
    “或许你当初把那颗珠子扔进坑里，泥里，深井里……就不会有往后的祸事了。”我低声说道。
    她笑起来，迎着风的笑靥明媚灿烂，“扔了？我舍不得阿娘啊……说实话，虽遭遇了这么些个磨难，我并不后悔，唯一不能安心的，就是对你的愧疚。”
    我皱了皱眉，寒着脸看她。大概长得好看的人，天生占便宜吧……我竟没有当初那么讨厌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