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聿纳兰夕颜》第110章 意绵绵3

    这一翻,他身上才盖的衣物又被掀落下来,他的身子依旧很烫,他到底有没有发热呢?
    她的手尽量放在身子两侧,不想去触及他的身子。
    他居高临下地凝着她,有多久,他没这样看着她了呢?
    “醉妃,记着,自己的身份。”
    他说出这句话,语音和他身上的温度是截然相反的。
    她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唇微启:
    “我,不会忘。”
    “你忘了。譬如该自称什么。”
    是的,她真的快要忘了,那段宫里的日子。
    如今,即将回去再次面对的日子。
    “诺,臣妾不会忘。”
    他的手拂过她脸上的发丝,将她散落在脸颊前的发丝拂去,腰侧的伤,隐隐作着疼,心底,密密匝匝的那些疼痛,是更清晰的。
    他的手中,她曾经绞断的发丝,已长到再看不出来短去的那缕。
    当中,却终是隔了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之于人生,是短的。
    于他和她来说,太长,太长。
    收手,他毅然翻身睡至一侧。
    再没有说一句话,似乎,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随着他身子的离开,蓦地,她会觉到一阵清冷。
    天上,繁星仍那样闪啊闪的,却只闪进了眼底,再闪不心中。
    那些饿狼依旧徘徊在离火堆不远处,丝毫不曾放弃。
    不到天明,它们是不会放弃的。
    而火堆,隔开了生死一线。
    她和他之间,隔开的,或许比生死的距离更为长。
    在另一侧,银啻苍慢慢睁开他的眼睛,望向那夜幕,口中,仍有药丸的味道,这种味道,将很快攫住他的思绪,让他陷入昏睡中,在这之前,他想看一眼,沙漠的夜空。
    因为,或许,他再也回不到这片广袤。
    思绪麻木前,他的手抚到心的位置。
    这里,什么时候真的一并麻木了,那就好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想麻木的,就是自己的这个位置。
    可惜,一直都麻木不了。
    还是那么清醒,真是痛苦。
    一如,这么多年的皇上,做得也很痛苦。
    不喜欢权利,只是,一生下来的命,必须在权利中,过着那些刀口舔血的日子。
    思绪堕入黑暗前,他凝了一眼离他不远的地方,然,没有等他来得及看清什么,黑暗,终究那么快地吞灭了所有。
    那么地快……
    翌日,夕颜早早就醒来,本来,她不想睡着,却还是坐着熟睡到了第一缕晨曦洒向这片绿洲时。
    一晚燃烧,火堆升起的白烟,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援兵。
    他们,必须要活着等到援兵的到来,
    昨日,除了早上,等于一点东西都没有吃,今天,再不吃任何东西的话,恐怕,对于那两个受了伤的男子来说,是不行的。
    她才要起身,却闻到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香气,是属于食物特有的香味。
    循着香味望去,她看到,银灰色的身影早早坐在当中的火堆旁,而昨晚用来烘干衣物的架子上,挂着一个很奇怪的容器,里面发出一些咝咝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
    银啻苍的身子背对着她,却似乎知道她已醒来:
    “换上你的裙衫。”
    她看到,原来的裙衫早整齐地叠好,放在她的手可及处。
    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有时候细心到,有些不象一个男人。
    这么想时,她突然想笑,下意识地望向昨晚轩辕聿躺的那侧,也早空无一人。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如果没死的话,应该很快会回来。”
    银啻苍的声音传来,依旧不带任何的忌讳。
    “昨晚,谢谢。”夕颜说出这几个字,没有等他回话,拿起裙衫,往岩石后走去。
    这句话,是最客套的敷衍,只是,她还是想说。
    纵然一个谢字,听了,亦是不痛不痒的。
    无心的人,说过,即忘。
    无心的人,听过,即忘。
    唯愿,他和她,真的无心,就好了。
    走到岩石后,这个地方,确实给了她最好的换衣处,又绿荫遮着,当中有一个凹进去的地方,除非有人走到正跟前,否则,是没有办法看到她换衣的。
    甫换上自己的衣物,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她骇了一跳,联想到昨晚的蛇,忙朝那响动处望去,却是轩辕聿的声音传来:
    “朕不在的时候,别在这换衣!”
    一语落时,她看到了他。
    不知是身体未好,还是其他原因,他的面色不太好,说完这句话,径直越过她,往火堆里走去。
    她换好衣物,走到火堆时,那一黑一银的身影,却是背向而坐,银啻苍瞧她走进火堆,冲她递来那个奇怪的容器。
    “喝吧。”
    “这是什么?”
    “果壳熬鱼汤。”
    她隔着段距离,仍能瞧到大大的壳内,果肉包括壳盖都被银啻苍悉心地用小刀雕去,里面,是熬得白白的鱼汤,显然是熬炖了有一阵子。
    “我不吃这个”她没有接过果壳。
    “死了,连素都茹不了。”
    夕颜反是一笑,道:
    “那你多喝点。”
    “你不喝,我自然多喝点。”银啻苍收回果壳。
    轩辕聿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过来。”
    带着命令的口吻,银啻苍忽地一笑,站起身子,拿着果壳比夕颜抢先一步走到轩辕聿跟前:
    “皇上,这是本候熬的鱼汤,您要先御用品尝一下吗?”
    “多谢远汐候,不必。”轩辕聿刻意加重‘远汐候’三个字,用衣袖擦了一下手里的果子,侧转脸,有些不耐地道,“还不过来!”
    夕颜瞅着这两个男子,突然,觉得,在这一刻,他们之间很和谐。
    这副画面,在初升的晨曦映衬间,不仅和谐,其实还很完美。
    她怕,她走过去,这副和谐得完美,就会被她所破坏。
    原来,她才是最不和谐的那一人。
    是的,都是她。
    然,若她不想听到接下来某人的咆哮,她还是必须得走过去。
    她走近他们,轩辕聿把那果子随意一丢,若不是她反映快,眼见着,定是给他扔到地上。
    “找不到艾叶,这个效果差不多。”
    他,还记得艾叶。
    她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果子,尝不出任何味道,只是,唇齿间,也觉不到涩苦。
    银啻苍带着点邪痞地一笑,端着果壳,走近夕颜:
    “看来,皇上也和本候一样,不用男人手上的东西。”
    说罢,他把果壳往夕颜手里一递。
    这一次,夕颜没有推却,轩辕聿受了伤,有什么比用这鱼汤更好呢?
    只是,银啻苍也中了毒。
    “还有果壳吗?”她问。
    银啻苍的眉尖一挑,冰灰的眸子敛了笑意,道:
    “还有一个壳盖。”
    她把果壳和果子并到一手,一手伸向他:
    “给我。”
    银啻苍返身去取那壳盖时,唇边终是洇出些许的笑意。
    银啻苍不仅给了夕颜那壳盖,还一并给了她一双用树枝打磨成的筷子。
    夕颜接过那双筷子时,手,莫名地滞了一滞。
    她将丝帕垫在一侧,把咬了一口果子放到丝帕上,随后,她小心翼翼地用树筷将鱼肉夹出,放在壳盖上,直到果壳内仅剩下纯白的鱼汤。
    做完这一切,她不自禁地笑了一下,这一笑使得她的眼睛,眯成一道月牙形。
    似乎有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但今天,她的心情忽然,很不错。
    她甫要端起壳盖并那副蔓筷,却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银啻苍,他坐在不远处,嘴里似乎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拔来的狗尾草,仰躺在地上。银灰的袍衫半敞开,在初起的阳光沐浴下,掩映不住的,是他麦色的肌肤。
    她的脸一红,立刻端起壳盖,往轩辕聿那走去。
    “皇上,请用早膳。”她躬身,用宫里的措辞说道。
    既然,他要她这样,她不是做不来。
    轩辕聿听得她这么说,顿觉胸一闷,不知是伤口的原因,还是,她的迂样让他闷了这口气。
    可,这样,总比她之前对自己冷若冰霜要好。
    至少,她肯主动开口对他说话了,不是吗?
    哪怕,又回到最初的相对如冰。
    他略侧了眸华,瞥了一下那壳盖上的鱼肉,冷冷道:
    “朕不喜欢吃鱼肉。”
    顿了一顿,复加了两个字:
    “刺多。”
    夕颜依旧躬身:
    “臣妾替皇上把刺去掉。”
    说完,她将壳盖放到地上,用树筷轻轻地挑开鱼肉,将里面的刺一根一根挑出来,这湖鱼的刺细小且多,拨起来颇费眼力,好不容易挑干净一块,她鼻端已沁出细密的珠子,不做,总算是去干净了刺。
    她将这块鱼肉放在壳盖的一边,呈给轩辕聿:
    “皇上,可以用了。”
    他执起她手里的蔓筷,他的指尖触到她的,觉到她指尖的冰冷,但,这一次,她没有避缩,只是恭谨地继续端着那壳盖。
    他夹起那块拨好的鱼肉,本该是鲜美的味道,用进口内,没来由地让他觉到一阵涩意。
    她终于知道了,怎样让他不舒服了。
    并不是拒他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维持这迂腐的样子。
    然,这也是他要她这么做的。
    不是吗?
    他将这块鱼肉嚼得很慢很慢,不管怎样,这是她替他第一次去干净鱼刺的鱼肉。
    他不想用得太快,哪怕再涩,都要细细地嚼了。
    细嚼的过程中,他看到她的目光,却是稍稍望了一眼银啻苍。
    只这一望,他口内的涩,悉数变成了嚼蜡。
    “难吃!”
    这鱼,是那个男人捕来的,也是那个男人熬的。
    而他只顾去找这果子,其他什么都没做。
    他将蔓筷一甩,手才要挥开那壳盖,看到她转而凝向他的目光,还是缓了一缓,这一缓,他想要挥去壳盖的手,仅变成放回自己的衣襟处。
    “皇上,臣妾替您把剩下的鱼肉拨完。”
    她收回凝向他的目光,恍若未听到他说的话,依旧细细地挑干净剩下的鱼肉中的刺,并细心地把鱼头里的两瓣嫩肉一并挑出,置在果壳内。
    做完这一切,她俯身:
    “皇上,您想用了再用,臣妾先行告退。”
    一切,都按着宫中的礼规。
    却再再让他的胸口闷了起来。
    他看到她起身,端起果壳,走向银啻苍,只这一望,他猛地收回目光,再不去望。
    她并未将果壳直接递给银啻苍,而是将果壳支在早上的架上继续烤了起来,待烤到,果壳内又冒出些许的白气,她方以袖掩了手,端起那热热的果壳,递给银啻苍:
    “给。”
    银啻苍一回首,他嘴里叼的那棵狗尾草一晃,从她的鼻端拂过,她奇痒难当,不觉,一只手松开果壳,去揉鼻子时,另一只手移了位,纱袖中露出的指尖触到那果壳,刹被烫得震了一下。
    一震间,银啻苍早将那果壳接过,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她微红的指尖,却,也仅是瞧了一眼。
    “我不爱喝汤。”
    他声音很轻,说得是明白的。
    “你还能吃鱼肉吗?”她睨着他肿成两大片的唇,忍住笑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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