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素熙没打算留在酒店宴会厅吃饭,悄无声息起身离开了,直到走出偌大的宴会厅,也没引起那个男老师的注意,只是让跟她同桌的几个宾客感到好奇,无所谓了,反正这些宾客她压根不认识。
酒店外,夜色已经降临,三月初的时节,夜色还是来的有些早。
刚刚入夜的风虽尚存温热,扑打在秋素熙身上却让她心里泛起凉意,独自一人站在酒店门口,秋素熙默然望着四周的高楼大厦,望着它们在崔嵬中繁华热闹的样子,心里却觉得压抑,即便是身边簇拥着的斑驳陆离的霓虹灯光线,也没能让她的视野变得绚烂起来。
这时候,人最怕的或许就是静默了,一旦身体静默,心里就会不安定,或许身体动起来了,心里才会渐渐平静。秋素熙似乎明白这道理,所以她没呆多久就遂着人行道走动,将初春之夜的风呼入肺腑,将泛滥的光踩在脚底,她走得悄无声息,唯有一棵棵绿化树不断簌簌作响的树叶声,映衬出她的生动。
当秋素熙重新停住,来到了一个巴士站台,她本来没把这站台当成目的地,之所以会走到这里,只是出于下意识,而这种下意识来源于她的记忆。
曾经秋素熙多次乘坐这一路的巴士,因为那个男老师经常乘坐这一路巴士上下班,所以秋素熙为了能多看看他,多一些跟他接触的机会,多次悄悄跟着他乘坐这一路巴士。十几分钟的等待后,秋素熙等来了一辆巴士,让秋素熙忽然想到,巴士能等来,可有的人,哪怕她愿意等很久也终究等不到。
秋素熙走上巴士,巴士里很空荡,不过按照记忆里的习惯,她还是径直朝最后一排走去,坐下后,秋素熙看见有一对年轻情侣就坐在前排,样子显得很亲密,坐个巴士都搂在一起,这对情侣是整辆巴士除了秋素熙之外仅有的两个乘客。
这场景让秋素熙觉得似曾相识,兀自想了半晌(他自以为是半晌,其实只是刹那间),她想起曾经的某个傍晚,他从大学下班回家乘坐巴士,她悄悄跟着他坐上了巴士,结果发现他的身边竟然多了一个女人,正是今天他结婚的对象,也就是那一次,秋素熙发现他已经跟副校长的独生女谈恋爱了。
如此想着,秋素熙越发觉得孤单了。
“孤零零的一个人,这多么滑稽。”秋素熙在心里悄悄抱怨。
巴士开动,开动的巴士在秋素熙的感觉里,仿佛不是一个凝固的物体,而是个有着感官的人,它是有视觉的,所以才能看清夜幕下的道路,也是有嗅觉的,所以才能闻到前方的味道,而这一刻,秋素熙觉得自己仿佛没了知觉,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个凝固的物体,一块僵硬的石雕,身心都是沉重的。
秋素熙把目光投落到窗外,一片片风景在巴士的驰骋下,以一道道光影的形态呼啸而过,那些风景在她心里都是那样熟悉,这一条路线,在她大一和大二的青春里延伸了多少美好的青春期幻想啊!可惜今天,他的结婚,让这些幻想都变得滑稽可笑起来。
这条巴士路线,起点是繁华的首尔市中心,终点则是一所大学,就是秋素熙就读的大学。
这时,通过斜侧方的车窗玻璃,秋素熙看见不远处耸立着一座高楼,其实不怎么高,只是因为所在的区域比较空旷,让这座高楼凸显了出来。
这座高楼,就是秋素熙就读的大学的实验楼,是整所大学最高的建筑,作为理工科的学生,秋素熙大学期间经常在这座实验楼里埋头苦学。
看见学校的实验楼了,意味着学校到了,也就意味着终点站到了。
秋素熙很恍惚,她本来不是要到这里来的,而是打算在中途下车吃一点东西,因为她饿了,之前在酒店婚宴上她没有心情吃饭,结果,稀里糊涂的,她就一直坐到了终点站。
终点站到了,巴士停了下来。
作为车上唯一乘客的秋素熙,迷迷糊糊从座位上站起,离开后排,走向车门,走到车门口时,她回头望了眼车里的一个座位,那是他曾经习惯坐的一个座位,而现在这个座位是空的,没有他的身影。
走动的秋素熙,从停止的巴士上走下,一个小小的动态跟一个大大的静态,形成鲜明的对比,相同的地方在于,巴士是孤独的巴士,秋素熙是孤独的秋素熙,在这个入夜时分,她和巴士一起孤独着。
秋素熙心想,为什么我一直都不敢对他告白呢?“我喜欢你”多么简单的几个字,为什么想要说出却那么困难?为什么到了最后,我还是把它给窝藏在了心中?
一个人默默站在夜间的大学门口,秋素熙知道再也找不到遗失的曾经,回不到曾经的那个起点了。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轰鸣的声音,蓦然回首,秋素熙看见停靠的巴士重新启动了。
巴士开动,离开了大学门口的站台,很快从秋素熙的视野中消失了。
秋素熙恍然明悟,感叹了一声:“是的,消失了,现在他已经结婚了,意味着我对他的这份暗恋也应该消失了,我可是秋素熙啊,喜欢我的男人可不少,这个世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
秋素熙随即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想要看看现在几点钟了。
结果恍然发现,原来她的手机一直关机着,是她特意关机的。
秋素熙打开了手机,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
随即,她诧异地发现,竟然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短信,是她的妹妹秋素恩打来和发来的。
秋素熙率先打开了短信,写的是:“二姐,你在干嘛啊,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开机后立刻给我回电话,金竟成欧巴邀请我们吃饭,我和大姐现在都在他家里,也就是我们妈妈工作的地方。”
秋素熙呆愣了起来,什么情况?金竟成?是我知道的那个金竟成吗?三妹和大姐都跑到金竟成家里吃饭了?
恍恍惚惚中,秋素熙拨通了秋素恩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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